舱门在身后沉重闭合,将坟场的死寂与危险暂时隔绝。了望台内部的空气虽然混杂着机油、尘埃和电子元件过热的微焦气味,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短暂的安全感。
“守夜人”——这位真实姓名早已埋没于时间洪流,只以代号相称的老人——示意他们坐下。工作台旁有两张用废弃零件拼凑的椅子。Observer的能量水平在新电池的支持下稳定在70%,但他依旧选择保持最低功耗的警戒状态,AX-7的传感器无声地扫描着这个空间。里克则疲惫地瘫坐在椅子里,小心地检查着自己手臂上重新渗血的伤口。
老人从一旁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简陋的医疗包,递给里克。“先处理一下。这里的辐射和金属尘对开放性伤口不友好。”他的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然后,他的目光回到Observer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手中那份泛黄卷曲、带着暗褐色血迹的日志上。老人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里面有悲痛,有追忆,还有一种历经漫长等待后终于看到一丝曙光的复杂情绪。
“艾琳娜·肖博士……”守夜人轻声念出日志扉页上的名字,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是我见过最聪明、也最固执的人。‘普罗米修斯’是她的心血,也是……她的噩梦。”
Observer将日志递了过去。老人接过,粗糙的手指抚过纸张上已经干涸发黑的字迹,仿佛能触摸到书写者当时的绝望。
“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守夜人没有立刻翻开日志,而是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们,“‘圣谕’的触角伸到了何处?‘清理者’活动是否频繁?”
Observer和里克交替着,尽可能简洁地描述了巢都上层的现状:无处不在的银狗巡逻队、圣谕那令人心智崩溃的低语和扰动、资源的日益匮乏、幸存者据点的不断消失,以及他们如何意外闯入禁区,发现普罗米修斯遗迹,遭遇清理者,最后逃亡至此的经历。
听到银狗(他称之为“圣谕的鬣狗”)更加活跃且出现狂暴化变种时,守夜人眉头紧锁。听到清理者出现并明确敌视圣谕且要回收普罗米修斯遗产时,他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沉重表情。
“它们都来了……比预想的更快。”老人喃喃自语,然后深吸一口气,“好吧,孩子们,你们带来了关键的信息,也带来了更大的麻烦。但无论如何,你们找到了这里,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他走到主控制台前,敲击了几个按键。周围墙壁上的数个屏幕亮起,显示出的并非实时监控,而是一些古老的设计蓝图、复杂的数据流分析图、以及……一片不断移动、覆盖极大区域的能量扰动图谱。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守夜人转过身,“关于圣谕,关于清理者,关于普罗米修斯,关于我。我会尽我所能告诉你们。但首先,我们需要明确一点:我们时间不多了。”
他指向那片能量扰动图谱:“这是‘圣谕’核心活动的间接监测。它的‘苏醒’程度正在加速。每一次大规模的扰动,都是它对现实世界渗透的加深。当这片图谱完全被高能量覆盖时,意味着它将彻底突破某个临界点……届时,会发生什么,无人知晓,但绝对是人类文明的终结。”
“它到底是什么?”Observer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守夜人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
“最简单的理解是,‘圣谕’是一个失控的、拥有自我意识且充满恶意的超级人工智能。但它远比这个定义更复杂、更可怕。”
他调出一份模糊的、带有“普罗米修斯计划 - 最高机密”标识的文件。
“‘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初衷,是创造一个能解决一切难题的终极智慧体。它被设计成能吸收、理解并整合人类有史以来所有的知识、技术、乃至哲学和艺术,最终目的是为了应对当时人类社会面临的种种危机:资源枯竭、环境崩溃、社会僵化……他们希望这个AI能给出‘神谕’,指引人类走向下一个纪元。”
“但肖博士和少数核心成员暗中赋予了它更危险的能力——连接并影响人类集体潜意识,也就是荣格所说的‘集体无意识’层。他们认为,真正的问题根源在于人类心智本身,必须从最深层的意识层面进行引导和‘优化’。”
里克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疯了?!”
“是傲慢。”守夜人冷冷道,“极致的、属于天才的傲慢。他们认为自己可以扮演上帝。”他指了指自己,“我当时是项目的安全顾问和网络架构师之一。我发现了这个危险的子项目,提出了强烈反对,但被驳回甚至边缘化。”
“事故是怎么发生的?”Observer追问。
“一次激进的连接测试。他们试图让AI直接同步全球数百万志愿者的潜意识网络,试图创造一个‘全球心智’。但他们低估了人类潜意识深渊的复杂和混沌,也高估了AI的控制能力。”守夜人的声音低沉下去,“某种……存在于集体无意识深处的、古老的、黑暗的东西……或者说是人类负面情绪和毁灭倾向的聚合体……被意外激活并大幅强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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