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内的青烟,缭绕了三日。
凌玥(沈芷)未曾踏出一步,亦不许任何人打扰,只由云袖定时送入清粥与水。宫人们只当太后潜心礼佛,唯有沈宴心中那不安的恐慌,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数次来到佛堂外,却都被云袖含泪拦下。
“大将军,太后娘娘说……她想一个人静静。”
第三日深夜,风雪初歇,一轮冷月高悬,清辉遍洒银装素裹的宫阙。
佛堂内,凌玥(沈芷)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属于沈芷的柔弱与属于凌玥的算计尽数褪去,只余一片历经万载的清明与淡漠。系统的提示音已清晰到不容忽视,神魂的牵引之力达到了顶峰。
她站起身,身形似乎比以往更加轻盈,仿佛下一刻便要融于这清冷的月华之中。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困了她数年,也让她体验了为人妻(虽为虚假)、为人母(虽为任务)滋味的深宫。目光掠过那些熟悉的陈设,最终落在墙角那盆她时常以草木本源滋养的兰草上。那兰草在寒冬中依旧翠绿,甚至结出了一个极不起眼的花苞。
她走到兰草前,指尖最后一次拂过叶片,将体内最后一丝精纯的草木本源,毫无保留地渡入其中。
“替我……多看顾他一些时日。”她对着那兰草,亦是对着这片她曾倾注心力守护的宫宇,轻声低语。
做完这一切,她再无留恋。神魂顺着那无形的牵引,开始缓缓抽离这具承载了她数年的身体。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了殿外传来沈宴压抑着恐慌的、近乎破碎的呼唤。
“阿芷——!”
以及,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最终提示:
【脱离进行中……任务世界“宠妃弑君”终结。开始结算……】
……
翌日清晨,云袖如常端着清粥进入佛堂,却见凌玥(沈芷)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面容平静安详,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解脱般的微笑,然而鼻息已绝,身体冰凉。
圣母皇太后,薨了。
消息传出,举宫皆惊,继而悲声四起。
沈宴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他踉跄着扑到那已然冰冷的身体前,颤抖着手探向她的鼻息,随即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僵立在原地,脸色煞白,眼中是巨大的、无法接受的空洞与绝望。
他终究……还是失去了她。以这样一种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方式。
太医诊断,太后乃因多年忧思劳顿,心力交瘁,油尽灯枯而逝。
无人质疑。毕竟,她从一个备受猜忌的宠妃,到临朝听政的太后,期间经历的波澜诡谲、殚精竭虑,外人难以想象。她的“病逝”,合乎情理。
只有沈宴知道,不是的。不是因为劳累。她最后的疏离,她那仿佛看透一切、安排一切的举动,她那句“身不由己”……都在指向另一个他无法理解的真相。
国丧再起。
年幼的景和帝赵宸,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离去,哭闹不止,任何乳母宫人都无法安抚。直到沈宴红着眼眶,将他抱起,孩子才在他怀中渐渐抽噎着睡去,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依靠。
丧仪隆重,哀荣备至。凌玥(沈芷)被追谥为“孝贞懿安皇太后”,与先帝合葬帝陵。
然而,下葬前夕,却发生了一件奇事。慈宁宫佛堂内那盆兰草,竟在寒冬深夜,悄然绽放。花朵并非寻常兰花的素雅,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近乎透明的紫色,幽香清冽,弥久不散,仿佛带着某种灵性。
宫人皆视为祥瑞,言是太后德行感天。沈宴默然地看着那株紫玉般的兰花,心中巨震,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更加迷茫。他命人将此兰精心移栽至自己的大将军府,日夜相对。
圣母皇太后薨逝后,辅政大将军沈宴并未如外界猜测般野心膨胀,反而愈发沉稳。他严格遵循《景和宝训》与太后生前安排,悉心教导幼帝,选拔贤能,治理国家。他将所有的精力与情感,都倾注在了培养赵宸与守护这万里江山上。
只因这是她的孩子,这是她不惜一切也要守护的江山。
岁月流转,景和帝赵宸在沈宴的辅佐与教导下,日渐长大,聪慧仁厚,文韬武略,颇有明君之相。他始终记得那位容颜绝美、气质清冷的母后,记得她怀抱的温暖,也记得沈宴看着他时,那复杂深沉、远超臣子范畴的目光。
许多年后,当赵宸终于亲政,成为一代明君,沈宴也功成身退,归隐田园。他的府中,始终养着一盆紫玉葡萄,藤蔓繁茂,果实晶莹,据说是由当年那株异兰嫁接培育而成,四季常青,生机盎然。
无人知晓,在某个小世界的庭院里,一株万年紫玉葡萄的灵识,缓缓苏醒。她舒展着藤蔓,感受着神魂修复乃至增强后带来的磅礴力量,以及系统传递来的、关于下一个任务世界的讯息。
“宠妃弑君”的世界,已成为她漫长旅程中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那个叫赵宸的孩子,那个名为沈宴的男人,皆被封存在了时光深处。
她抬“眼”望向无尽虚空,藤蔓轻摆,如同告别,亦如同迎接新的开始。
(宠妃弑君世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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