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三百文的税银,如同一道无形的鞭子,悬在云妮儿身后,催逼着她不得不向前。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完成望江楼每日固定的二十五碗订单和偶尔的私人订制。那点利润,在扣去成本与税款后,所剩已颇为有限,仅能维持姐妹二人稍显宽裕的温饱,距离她心中让雨妮儿读书识字的愿望,还差得很远。
她想要扩大规模或者开辟新的生财之路。
然而,在这清水巷的方寸之地,原料采买、制作过程皆在他人耳目之下,更有坊正衙门每月“查验”,想要扩大规模,谈何容易?她再次翻开了贺娘子那本菜谱,指尖拂过那些或雅致或繁复的点心名称,目光最终停留在几样用料相对简单、却更考验手艺和巧思的茶食上。
“杏仁佛手”、“桂花定胜糕”、“芝麻薄脆”……这些点心,用料无非是面粉、糖、油、杏仁、芝麻、桂花等常见之物,贵在造型精巧,口感独特,火候拿捏需恰到好处。若能做得精到,其价值,绝非她那用料廉价的清露冻可比。更重要的是,这些点心耐存放,便于携带,或许……可以尝试着直接 卖给那些茶楼、书铺,甚至是走街串巷,售与那等讲究些的散客?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这意味着她要跳出目前相对安稳的舒适区,去面对更广阔却也更未知的市场。风险自不必说,一旦失败,不仅浪费材料,更可能耽误了望江楼的订单,得不偿失。
她犹豫再三,终究是那三百文的税银和心底那份不甘沉寂的渴望占了上风。她决定,先小试牛刀。
她选取了其中看似最简单的“芝麻薄脆”作为尝试。方子上写着,需将白糖熬至能拉丝的程度,混入炒香的芝麻和极少量的面粉,快速搅匀后,趁热用特制的模具压成极薄的片状,待其冷却,便酥脆可口。关键在于熬糖的火候,老了则苦,嫩了则粘牙,动作更要快,否则糖浆凝固便前功尽弃。
她没有模具,便寻来几块表面光滑的青石板,洗净烘干。第一次尝试,糖熬得过了头,带着焦苦味;第二次,火候未到,薄脆粘牙不成型;第三次,总算掌握了那瞬息之间的火候,将滚烫的糖浆芝麻混合物倒在石板上,另取一块同样灼热的石板迅速盖上,用力一压!待其稍凉揭开,一张薄如蝉翼、色泽金黄、遍布芝麻的薄脆便成了!用力一掰,应声而碎,入口香酥甜脆,满口生香。
成功了!云妮儿看着那成功的薄脆,眼中焕发出光彩。她又如法炮制,试着做了“杏仁佛手”,将杏仁瓣巧妙地嵌入柔软的面团,塑成佛手形状,烤制后酥松可口,形态别致。
她将这些试做的成品,仔细地用油纸包好,先是送了些给韩婆婆品尝。韩婆婆尝了,点了点头,只说了句:“火候尚可,酥脆可口,若能保持,或可一试。”
得了韩婆婆的肯定,云妮儿心中更有底了。她鼓起勇气,用剩下的材料,精心制作了一批芝麻薄脆和杏仁佛手,用干净的竹篮盛了,盖上半旧的蓝布,决定去内城那些看起来门庭不那么显赫、却透着雅致的书铺、茶舍碰碰运气。
她依旧选择了午后,避开了人流高峰。第一家书铺的伙计见她提篮叫卖,颇有些不耐,挥挥手便要赶人,云妮儿也不气馁,行了一礼便退开。第二家茶舍的掌柜倒是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她的东西,尝了一块薄脆,觉得味道不错,但听闻她并无固定铺面,又是自家制作,便犹豫着摇了摇头,只道:“东西是好的,只是我们店小,货源需得稳妥……”
接连走了几家,皆是类似的情形。要么直接被拒之门外,要么对方因她“来路不明”而心存顾虑。云妮儿提着篮子,走在夕阳西下的街巷,正当她心生沮丧,准备打道回府之际,目光无意间瞥见街角一家新开张不久的笔墨铺子。铺面不大,匾额上“清韵斋”三字却写得清雅脱俗。店内陈设简洁,一位身着半旧青衫、颇有书卷气的中年人正在擦拭柜台。
鬼使神差地,云妮儿走了进去。
那掌柜见她进来,放下手中抹布,和气地问道:“姑娘想选些什么?”
云妮儿福了一礼,犹豫道:“掌柜安好。民女并非来买东西,而是……而是自家做了一些茶食,想请掌柜品鉴一二,不知可否叨扰?”她掀开篮子上盖着的布,露出里面所剩不多的、用油纸包得整齐的点心。
那掌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篮中点心的卖相,略一沉吟,竟点了点头:“姑娘请坐,恰好沏了壶新茶,可一同尝尝。”
云妮儿没想到对方如此和气,连忙道谢,小心地将油纸包打开,露出金黄酥脆的薄脆和形如佛手的杏仁点心。
掌柜的净了手,先取了一块薄脆,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眼中露出一丝讶异。又尝了那杏仁佛手,点了点头:“香酥脆甜,火候掌握得极好,这佛手模样也趣致。是姑娘自己做的?”
“是。”云妮儿老实回答。
“用料实在,手艺也佳。”掌柜的赞了一句,随即又道,“只是姑娘为何想到来我这笔墨铺子售卖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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