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前面那片起伏的山岭,在暮色四合中显得格外阴森。对方如此干脆利落地撤退,是真的弹药耗尽,还是……在牛头岭那两山夹一沟的险恶地形里,张开了另一个更加致命的陷阱?夜战……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打了个寒颤。帝国军队的操典里,对八路军的夜袭能力有着近乎妖魔化的描述。一旦入夜,在这陌生的山野中……
他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刀尖微微颤抖着。是继续前进,冒险踏入那未知的黑暗?还是原地固守,在这片死尸遍地的旷野上露宿,成为黑夜中八路军的活靶子?
“太…太君…”苟队长连滚带爬地凑了过来,他的一条胳膊被弹片划开个大口子,简单包扎着,脸上血污混着泪水鼻涕,狼狈不堪,“弟兄们…弟兄们死得太惨了…天快黑了…前面…前面怕是…”
小林猛地转过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苟队长那张令人作呕的脸,那眼神里的凶戾让苟队长剩下的话瞬间咽了回去,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时间在死寂和血腥味中一点点流逝,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寒风更加刺骨。小林纯一郎骑在马上,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内心的挣扎和恐惧几乎要将他撕裂。最终,对黑夜的恐惧,压过了对未知陷阱的疑虑。拿下麻田村,获得一个可以依托的据点,一个遮蔽风寒的场所,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浓烈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声音嘶哑地下了命令:“停止追击!收敛皇协军勇士的遗体!卫生兵,救治伤员!苟桑,你的人,负责收敛尸体!其他人,原地警戒!半小时后,目标——麻田村!全速前进!”
这道命令,如同给残存的伪军和便衣队下达了新的苦役。他们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刺骨的恐惧,在日军刺刀的监视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开始在那片地狱般的屠场里翻找辨认着残缺不全的同伴尸体。每一次触碰那些冰冷、粘稠、支离破碎的肢体,都伴随着压抑的哭泣和干呕。血腥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就在小林纯一郎被这炼狱景象和内心煎熬折磨得焦躁不安时,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擂响的战鼓,从牛头岭方向的山道传来!
“嘚嘚嘚…嘚嘚嘚…”
小林纯一郎和残存的日军士兵悚然一惊,纷纷举枪望向声音来源。只见暮色苍茫的山道上,十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风驰电掣般冲来!马蹄翻飞,踏碎枯草,溅起一路烟尘!当先一人,身材并不高大,却异常精悍,伏在马背上,身体几乎与马颈平行,正是代管神枪手班的王二柱!他身后的九名战士,同样人马合一,动作矫健,腰间挎着步枪,马鞍旁挂着鼓鼓囊囊的弹药袋,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股百战余生的彪悍杀气!
“是神枪手班!一连的神枪手班!”牛头岭阻击阵地上,一个眼尖的县大队战士惊喜地叫出声来。
赵勇猛地从沙袋掩体后探出身,看到那疾驰而来的十骑,尤其是领头的王二柱,一股巨大的热流瞬间涌上心头!援兵!宋连长派来的援兵到了!在最关键的时刻!
“快!打开通道!让他们进来!”赵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阵地上的战士们立刻搬开作为路障的几捆带刺荆棘。
王二柱一马当先,在距离阵地还有几十米时猛地一勒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稳稳停住!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几步就冲到赵勇面前,啪地一个标准的军礼,气息因为疾驰而有些急促,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报告赵大队长!新一团一营一连神枪手班,奉代理连长陈大海同志命令,前来支援!请指示!”
赵勇紧紧握住王二柱的手,那双手粗糙有力,带着长途奔袭的温热和风霜。“好!太好了!王班长,你们来得太及时了!”他指着前方,“鬼子刚吃了大亏,现在正在收殓尸体,看样子还要往麻田村来!我们就在这里,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大礼’!”
王二柱顺着赵勇指的方向望去,暮色下,鬼子队伍正在那片血腥之地缓慢蠕动。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明白!大队长,您安排!我们这十条枪,还有带来的子弹,都听您指挥!保证指哪打哪!”他带来的九名战士也迅速下马,将马匹牵到阵地后方隐蔽处,随即抱着各自的步枪,如同猎豹般敏捷地分散进入阻击阵地预先留好的射击位置。他们选择的都是视野开阔、射界良好,同时又有掩体遮蔽的绝佳点位。动作无声而迅捷,显示出极高的战术素养。
半小时后,天色已近全黑,只剩下西边天际一抹黯淡的紫红。小林纯一郎强压下心中翻腾的不安和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恐惧,驱使着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队伍,再次向麻田村方向蠕动。那片炼狱般的景象和令人作呕的气味似乎粘在了每个人的鼻腔里。
队伍终于抵达了牛头岭入口。眼前的地形让小林纯一郎的心脏骤然一缩!典型的“两山夹一沟”!左右两道山岭在暮色中如同巨兽匍匐的脊背,中间那条不算宽阔的土路蜿蜒深入,两侧山坡上怪石嶙峋,枯草丛生,处处透着杀机。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顺着脊椎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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