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炭火烧得噼啪作响,暖意却驱不散露娜心底的寒冰。阿莲那句“要下雪了”的呓语,如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思绪。
窗外,京城最后一丝晚霞被浓重的铅灰色吞没,沉甸甸的云层低垂,压得宫阙飞檐都透不过气。一丝风也无,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露娜姑娘?”张猛的声音带着试探,他顺着露娜凝重的目光望向死寂的窗外,“陛下已调集阴阳司好手,苑外更有雷焕亲率的麒麟卫,万无一失。”
露娜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眉心的鲛珠,宝珠传递着深海特有的微凉触感,却无法平息她紫鳞下奔流的警兆。
“张统领,”她声音低沉,“归墟的‘种子’,不能用常理揣度。阿莲颈后那东西…在等。”
她目光转向榻上沉睡的小女孩,那张纯净的睡颜此刻在她眼中,如同覆盖在深渊上的薄冰。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语,一声沉闷的、如同巨兽在极远处咆哮的雷声,毫无征兆地碾过京城上空!
“轰隆……”
不是炸响,而是低沉的滚动,带着某种碾碎骨骼般的沉重感。紧接着,不是雨滴,不是冰雹,而是漫天惨白的灰烬,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地洒落下来。
“雪?”
张猛冲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一股刺骨的、混杂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寒流猛地灌入。
他伸出手,几片“雪花”落在掌心——不是晶莹的六角冰晶,而是某种灰白色的、带着细微晶状结构的…灰烬。
灰烬触手微温,随即化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仿佛凝固的血。
“是晶尘!”露娜瞳孔骤缩。
紫鳞应激般瞬间覆盖了她半边脸颊,鲛珠迸发出微弱的蓝光,将飘入室内的几片灰烬瞬间净化成黑烟。“是归墟污染!大规模扩散!”
几乎在露娜话音落下的同时,静心苑外传来数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兵刃出鞘的铮鸣和灵力爆发的呼啸。
“保护陛下!”张猛厉喝一声,重刀出鞘,麒麟战铠瞬间覆盖全身,厚重的甲叶发出铿锵之声。
他撞开房门,眼前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苑中那几株精心培育的百年腊梅,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暗红色的冰晶。冰晶沿着枝干疯狂蔓延,所过之处,娇艳的红梅瞬间枯萎焦黑,化作飞灰。
两名离得稍近的麒麟卫,手臂上不慎沾染了飘落的灰烬,那暗红色的冰晶正顺着他们的战甲缝隙向上攀爬,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两人痛苦地嘶吼着,疯狂地用刀刮削着被污染的部位,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更远处,皇宫各处都亮起了混乱的灵光,呼喝声、惨叫声、建筑被侵蚀崩裂的呻吟声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乐章。
天空彻底被灰白色的“雪幕”笼罩,暗红色的晶尘形成死亡的孢子,源源不断地洒向这座古老的皇城。
“结阵!撑开灵力屏障!隔绝晶尘!”
雷焕的怒吼声穿透混乱,他魁梧的身影立在静心苑门口,重剑插地,一道厚重的土黄色光幕以他为中心迅速张开,暂时将晶尘隔绝在外。
光幕上不断传来密集的撞击声,荡开一圈圈涟漪。
就在这时,紫宸殿方向,一道金紫色的光柱再次冲天而起。山河鼎的嗡鸣穿透风雪与混乱,定海神针般响彻全城。
那光柱带着温暖而浩瀚的净化之力,凡是被其光芒扫过的地方,飘落的晶尘纷纷消融。陷入晶化痛苦的士兵身上蔓延的冰晶也暂时停滞,甚至出现了细微的消退迹象。
“是陛下在催动山河鼎!”张猛精神一振。
“不够!”露娜的声音却带着焦灼。她指着天空,“你看那‘雪’的源头!”
只见那浓重铅云的深处,并非自然形成,而是有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暗红色漩涡。
漩涡中心的深渊之眼,无穷无尽的晶尘灰烬正从中喷涌而出。山河鼎的光柱虽然浩瀚,却也只能净化靠近地面的部分,对于高空源源不断的污染源头,显得杯水车薪。
更可怕的是,随着漩涡的旋转,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吸力正在形成,仿佛要将整个京城拖入那暗红的深渊。
“它在抽取地脉…抽取生灵之力!”露娜的鲛珠疯狂示警,她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都有一丝不稳的迹象。
“露娜!”一声沉稳中带着急切的声音传来。陆璃竟在数名高阶净世使的护卫下,亲自来到了静心苑门口。
他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眉心的金莲印记光芒流转,竭力抵抗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晶毒侵蚀和那漩涡的吸力。他怀中并未抱着山河鼎本体,但周身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金紫光晕,显然与宝鼎有着紧密联系。
“陛下!您怎能亲临险地!”雷焕大惊。
“无妨,山河鼎暂时镇住了紫宸殿周围地脉。”陆璃的目光锐利如刀,直接越过雷焕,落在露娜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她眉心的鲛珠上。
“朕需要你体内的鲛珠之力!还有那半截心剑!白薇白芷在寒溪林发现了‘源眼’的线索,她们需要这两样东西作为引子,才能定位并尝试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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