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六尊俯瞰尘世的七律影犹如亘古不变的神只,权杖所指,即为天宪。
冷漠、无情、不容置疑的声音回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仿佛直接烙印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凡违律者,皆归静默。”
话音落下的瞬间,六道粗壮如擎天之柱的灰白律令从云层中贯穿而下,它们并非实体,却比任何实质的攻击都更加可怖。
那是概念层面的抹杀,是秩序对混沌的绝对清洗。
律令光柱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被剥离的空虚感,无数人头顶上原本若隐若现、代表着自我身份的【自命名】词条,如同被烈日暴晒的冰雪,发出无声的嘶鸣,迅速消融、崩塌、化为虚无。
一个刚刚为自己取名“飞鸟”的少年,眼中刚刚燃起的对自由的向往,连同他名字的词条一同黯淡下去,重新变回了麻木的编号“734”。
一个给自己命名“铁拳”的男人,浑身贲张的肌肉瞬间松弛,那股不屈的斗志随风而逝,变回了流水线上一颗温顺的螺丝钉。
档案塔下,阿迟双膝重重跪地,指间紧握的半截粉笔“啪”地一声断裂,粉末簌簌落下。
他头顶上那个由一笔一划、无数个日夜的自我挣扎与肯定才刻画出的名字——【阿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碎裂。
他能感觉到,一部分属于“自己”的东西,正在被强行抽走。
那种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让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凭什么?!这个名字……是我从绝望里,一个字一个字挣回来的!凭什么你们一句话就要拿走!”
然而,他的质问如石沉大海,湮没在律令的绝对威严之下。
就在这绝望蔓延的刹那,言辙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一直闭着的左眼中,那道代表着“观察者”身份的繁复金纹,此刻已然彻底熄灭,仿佛将所有的光芒都献祭给了另一只眼睛。
他的右眼之中,一道猩红如血、诡谲如咒的“偿印”血纹赫然浮现,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仿佛一个贪婪的漩涡。
“清算之律”降临的压力,对别人是抹杀,对他,却是前所未有的补品!
“本源剥离……”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颠覆规则的疯狂。
他没有选择抵抗,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催动了残卷赋予他的根源之力,对准那无形的律令威压,张开了吞噬的巨口!
别人避之不及的灰白律令能量,此刻竟如百川归海般,被他右眼的血色漩涡疯狂拉扯、吞噬、解析、重构。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皮肤下,一道道灰白色的电弧与猩红色的血丝交错游走,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正在他的体内进行着惨烈的碰撞与融合。
“双律共鸣”!以敌之法,淬我之身!
剧痛让言辙的额头青筋暴起,但他嘴角的弧度却愈发冰冷。
他抬起头,那只猩红的独眼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视着高天之上的六道律影,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的‘法’,之所以能成为‘法’,是建立在所有人都‘默认’它是对的这个基础上……可今天,没人再默认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残卷之上,无数细密的血丝如获得生命般猛然暴涨,它们没有飞向天空,而是狠狠刺入脚下坚硬的地面!
大地微震,那些血丝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沿着城市错综复杂的地脉网络,如一张巨大的神经网络,瞬间连接了这座城市里成千上万、正在承受着“命名清算”之痛的每一个人的潜意识深处!
档案塔的另一侧,老刀将那杆断裂的锈秤猛地插入地面,断杆没入土中,发出一声闷响。
他闭上双眼,双手按在秤杆顶端,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座沉默的雕像,仔细感知着那股席卷全城的律令波动。
片刻后,他沉声道:“我感觉到了……他们的‘律’,不是凭空产生的能量。它像一种寄生虫,靠着‘集体相信’这个宿主活着。只要有一个人不信,它的根基就弱一分!”
“我不认!”街角处,阿梅死死抱着那张已经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她的姑姑笑得灿烂。
那个温柔的、教会她写自己名字的女人,那个给自己取名“暖阳”的女人,词条已经彻底消散。
阿梅泪流满面,对着天空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我姑姑的名字叫林暖阳!不是一串冰冷的编号!我不认你们这狗屁的法!”
她的声音,通过言辙铺开的血网,化作第一缕清晰的“不信”意念。
废墟中,小伍颤抖着手,按下了老旧播放器的按钮。
沙哑的电流声后,一道温柔的女声缓缓流出:“小伍……妈妈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永远记住,你是队伍里的一员,也是我……亲生的孩子……”这句尘封已久的录音,是他身份的唯一证明。
他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一遍遍地低语:“我是小伍……我妈亲口承认的……”
他的低语,是第二缕“不信”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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