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沌,吞噬了一切。
“终末肖像”的意志,并非声音,也非能量冲击,它是一种更本质、更恐怖的存在形式——是规则层面的直接污染与覆盖。
实验室那能够抵御熔炉爆炸的厚重墙壁,此刻如同被无形巨力揉捏的橡皮泥,发生着违反物理法则的扭曲与形变。暗银色的金属表面浮现出无数不断蠕动、变化的复杂几何图案,它们自行拆解、重组,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理智崩坏的信息洪流。空气不再是传播媒介,它本身就在尖叫,在低语,充满了无数重叠的、矛盾的、足以逼疯任何碳基生物的知识碎片与毁灭预言。
光线失去了意义。可见光波段被疯狂压缩拉伸,时而陷入绝对的黑暗,时而被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所有颜色却又呈现出一种病态灰败感的亵渎辉光所笼罩。阴影拥有了生命,如同粘稠的石油般自主流动,试图缠绕、吞噬一切活物。
时间感也变得错乱。一秒仿佛被拉长成永恒,足以让人看清自身每一个细胞在恐惧中的战栗;下一刻又如同被加速了千倍,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和撕裂感。
这就是高维存在的直接干涉。仅仅是其意志的降临,就足以让低维世界的结构本身发生不可逆的崩坏!
“呃啊啊啊——!”焰抱着头颅发出了痛苦的嘶嚎,他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这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恐怖信息流,视觉、听觉、触觉全部失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融化在这片混沌之中。他残破的机械义手冒出的电火花,在这扭曲的环境中也变成了诡异跳动的、如同有生命的黑色电弧。
培养舱中,那个苏醒的少年,那双完全漆黑的、深渊般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他周身连接的管线剧烈地闪烁着,莹蓝色的培养液如同沸腾般翻滚,却无法带给他丝毫痛苦或愉悦的表情,他仿佛只是一个冷漠的观测者,或者说……一个正在被逐渐填满的容器。
“……参数错误……维度侵蚀率超出阈值……‘防火墙’崩溃加速……”卡尔——这个实验室的主宰者——此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身体周围浮现出一层急促闪烁的能量屏障,勉强抵挡着那无孔不入的规则污染,但他那电子眼中的数据流已经混乱到了极致,甚至偶尔会出现短暂的雪花点。他试图稳定实验室的核心系统,但指令发出后得到的反馈全是乱码和错误。他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即将失去控制的巨舰的船长,面对的是超越他所有计算模型的灾难。
他的大部分算力被用于自保和稳定最关键的系统(例如培养舱和静滞单元),暂时根本无法分出精力来执行“清除”指令。
而在这片纯粹的、席卷一切的混沌风暴中心,却存在着一个相对而言的“平静点”。
安娜。
她依旧瘫倒在角落,银白色的长发在扭曲的光影中狂乱地舞动。那恐怖的、足以撕碎凡人灵魂的“终末低语”,在接触到她周围那极其不稳定的、由星穹银光与暗红死寂能量勉强维持的危险平衡场时,竟仿佛被一定程度地中和、偏折、吸收了!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一种代表着这个世界的生命与秩序本源,另一种则代表着来自世界之外的、格式化一切的终结意志。它们的冲突原本会毁灭安娜,但在此刻这外部极致混乱的、同样充满矛盾规则的环境下,这种冲突本身,反而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动态的缓冲层!
安娜没有像焰那样痛苦不堪,也没有像卡尔那样忙于计算。她的意识仿佛被抛入了一个由纯粹信息和无尽痛苦构成的惊涛骇浪之中,随波逐流,时刻有覆灭之忧。
但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中,那些之前惊鸿一瞥看到的、卡尔实验室的核心碎片信息——Ω的缺陷、青蕨的后门、林克的位置、以及那个最终的“方舟协议”——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在她即将涣散的意识中顽强地亮着。
她不能晕过去!她必须做点什么!
父亲……卡尔……他的最终保险……“方舟协议”……触发条件……培养舱少年生命体征降至阈值以下……
一个冰冷、残酷、却可能是唯一能打破这绝望僵局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安娜的意识。
要……主动触发它吗?
牺牲那个未知的少年,启动最终协议,释放林克,引爆Ω,向未知的“园丁”发出警告……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或许能重创甚至阻止“终末肖像”?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与巨大的悲痛。那少年是谁?他为何被囚禁于此?他是否有意识?牺牲一个无辜者……这真的是父亲留下的“保险”吗?还是另一个更残酷实验的一部分?
就在安娜的意识在这残酷抉择中剧烈挣扎之时——
轰隆隆隆!!!
整个实验室再次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这一次,并非来自内部的能量冲突或规则扭曲,而是来自外部!仿佛有某种庞然大物,正在用无可抗拒的伟力,强行撕裂实验室上方的岩层和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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