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的家丁打着火把在崖边搜寻了半夜,只找到几片挂在荆棘上的破碎布条和一只小小的、沾满泥土的布鞋。
崖下深不见底,怪石嶙峋,夜间更是浓雾弥漫。搜救无果,他们认定青儿必死无疑,悻悻而归。
消息传回磐石镇,江家父母如遭五雷轰顶,赶到那处断崖,只看到深不见底的幽暗。
江母当场昏厥,江父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他们不信,沿着崎岖的山路下到谷底搜寻数日,除了找到另一只小鞋和一些野兽的痕迹,什么也没找到。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所有人都默认了那个残酷的事实:十岁的青儿,已葬身崖底。
“……那断崖…叫黑风崖…深不见底啊…下面…下面都是乱石…还有狼…找了三天…只…只找到这个…”
江父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破布包着的小布鞋,正是青儿坠崖时穿的。小小的鞋子,沾满泥污,鞋帮上还残留着荆棘刮破的痕迹。
“轰——!”
江木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誓言,都在这一刻化为齑粉。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悲号,一把夺过那只冰冷的鞋子,紧紧捂在胸口,那是青儿最后的气息。
巨大的悲痛似海啸般将他吞没,须臾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骤然转身,像疯了一样冲出家门,朝着村外那条奔腾汹涌的黑水河狂奔而去!
什么军功,什么未来,没有青儿的世界,一片荒芜,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阿木——!!!”江父江母魂飞魄散,哭喊着追了出去。
浑浊湍急的河水咆哮着,卷着漩涡。江木冲到岸边,没有丝毫犹豫,纵身就要往那翻滚的浪涛里跳。
紧随其后的江父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他的腰,父子俩在泥泞的河岸边翻滚、拉扯。
江木双眼赤红,状若疯魔,力气大得惊人,嘶吼着:“放开我!让我去陪青儿!放开!她一个人…一个人在下头…冷啊!她怕黑啊!”绝望的哭喊撕心裂肺。
江母连滚带爬地扑上来,死死抱住儿子的腿,哭得声嘶力竭:“儿啊!我的儿啊!你不能!你不能这么狠心丢下爹娘啊!你要是跳下去,娘…娘也绝不独活!娘这就撞死在你面前!!”
她说着,竟真的一头朝着旁边的乱石堆撞去!
“娘——!!!”江木目眦欲裂,那疯狂的动作立即僵住。
看着母亲额角撞出的鲜血和父亲苍老了十岁的绝望脸庞,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终于压垮了他。
他像被抽掉了脊柱的猛兽,轰然跪倒在冰冷的河泥里,抱着那只小小的布鞋。
江木的脸埋在泥水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发出一声声压抑到极致的、宛若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河水无情地拍打着岸边,溅起的水花混着他滚烫的泪水,砸进冰冷的泥里。
那一夜,江家的油灯彻夜未熄。江木呆坐在门槛上,像是失了魂的泥塑木雕。
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破布包裹的鞋,眼神空洞地望着无尽的黑暗,恍若能穿透这夜色。
看到崖底那具小小的、冰冷的、破碎的尸体。悔恨若同毒藤,缠绕啃噬着他的心。
为什么当初没能早点回来?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他恨自己,恨这世道,更恨那贪婪的继母和该死的钱家。
肝肠寸断,不足以形容其痛之万一。几天几夜,他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好几次,趁着父母疲累打盹的间隙,他又挣扎着爬起来,眼神空洞地走向河边或者寻找绳索,求死的意念从未真正消退。
每一次,都被心惊胆战的父母及时发现,以泪洗面,苦苦哀求。
最终,在母亲又一次以头抢地、额头鲜血淋漓的惨状面前,江木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击垮。
他缓缓地跪在父母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在冰冷的地面上磕出了血印子。
再抬起头时,那双曾经明亮的桃花眼里,只剩下死寂的灰烬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爹,娘,”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平静得可怕,“儿子的命,是爹娘拦下的。儿子…不会再寻死了。”
江母闻言,刚松一口气,却听江木接着说道,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儿子此生,不会再娶妻了。”
他看着父母瞬间惊愕、悲痛欲绝的脸,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眼中是刻骨的痛楚和绝望的温柔。
“青儿活着,是我未过门的妻。青儿死了,是我江木心里唯一的妻。我发过誓,要娶她的。她虽不在了,这誓言,我得守着。”
他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锥心刺骨的句子说出来:“这辈子,我就当青儿还在。我得为她守着…守着我这个人,清清白白的。不然…不然等哪天我也闭了眼,到了那阴曹地府,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青儿问我,‘木头哥哥,你的誓言呢?’我…我怎么答?”
滚烫的泪水终于再次冲破死寂的堤坝,汹涌而下。“爹,娘,成全儿子吧!就当儿子…已经是个鳏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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