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鹤唳掐诀的手微微发颤。
太皇钟升空缩回巴掌大小飞入袖中时,夕阳正沉入蓬莱海平面,余晖将院中沟壑纵横的战场染成血色。
孙悟空扶起敖烈喂入九转还魂丹,指尖触及师弟冰冷皮肤,喉结无声滚动。
暮色四合,一道剑光刺破晚霞落在院门处。
重阳子玄袍翻飞踏剑而下,身后紧随着抱紧药箱的侍卫楚言,以及十指紧握的少年白念玉。
“这是...?!” 白念玉踉跄半步。
眼前庭院已非记忆中的清雅仙居:青石板碎如蛛网,桃树断枝插进屋檐,空气里弥漫着雷火灼烧后的焦苦与龙血的铁锈味。
楚言拇指顶开佩剑暗扣,目光如鹰隼扫过瓦砾间闪烁的符文残片。
三人踏入正堂时,凝固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蓝鹤唳与玄露子、云崖子、风鸣子分坐四方太师椅,道袍皆染尘灰。
角落阴影里,毛脸雷公嘴的僧人正用布巾默默擦拭金箍棒血迹——正是幻化人形的孙悟空。
重阳子视线掠过众人,最终停在躺椅上面色惨白的敖烈身上。
“师兄累睡了?” 重阳子淡淡开口,却无人应答。
玄露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裂璺,云崖子道冠下渗出细密冷汗——太皇钟反噬的暗伤正在他经脉中灼烧。
“师伯祖...” 白念玉突然扑到蓝鹤唳座前,少年颤抖的指节几乎攥裂衣摆,“我爹身体里那妖怪...可除了?”
尾音带着哭腔劈裂开来。满室目光骤然聚焦!
蓝鹤唳抚须的手顿了顿,喉间挤出干涩的保证:“相柳残魂...已被你大师叔打得神形俱灭。”
“仙长此言当真?” 楚言突然踏前一步,腰间玉佩因灵力激荡叮当作响,“我家主母乃涂山九尾红狐嫡脉!若知诸位欺瞒——”
他刻意停顿,字字淬冰,“莫说掀了蓬莱岛,便是烧干东海...夫人也做得出来!”
“涂山狐族?!” 风鸣子手中茶盏“啪嚓”碎裂!
似惊雷劈进死水。蓝鹤唳须发无风自动,玄露子袖中罗盘“咔”地崩开铜簧。
众人终于明白为何敖烈执意娶这“凡人”——今日龙蛋降世时赤霞染透三重天的异象,此刻都有了答案!
云崖子眼前闪过拓跋玉分娩时,产房外转瞬即逝的九尾幻影,当时只当是血光折射...
死寂中,孙悟空突然嗤笑出声。
金箍棒“叮”地收回肩头,突然转身拍向蓝鹤唳的檀木桌案,震得茶盏哐当乱跳。
“怎么,老头儿脸都白了?”他火眼金睛斜睨着老道绷紧的下颌,咧嘴露出尖牙,“怕俺弟妹醒来真掀了蓬莱岛?”
他故意凑近蓝鹤唳耳畔,压低的嗓音却让全场听得清清楚楚:“放心,到时候俺替你劝架……定让她给你们这帮老家伙——”
尾音陡然拔高,化作震梁大笑:“——留、个、全、尸!哈哈哈哈!”
楚言瞳孔骤缩,却见躺椅上的敖烈突然咳出金血。
一缕黑气从唇缝倏然窜出——竟是相柳临死种下的怨咒。
白念玉袖中突然飞出一枚狼牙玉佩,将黑气吸入其中。
少年握住滚烫的玉佩,望向昏迷的父亲泪如雨下。
窗棂外,无人察觉的屋檐阴影里,白战残魂正随夜风渐渐消散。
他最后凝视着儿子哭泣的侧脸,虚影化作万千萤火,飘向东海尽头星月交辉处...
卧房内,鲛绡帐幔低垂,帐顶绣着九重云纹的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拓跋玉躺在榻上,鸦青长发如瀑般散落枕畔,眉心一点朱砂痣在苍白肌肤上格外刺目。
昏睡中的拓跋玉似有感应一般,她睫毛轻颤,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在细瓷般的面颊上拖出蜿蜒水痕。
那滴滑落的泪已洇入繁复的并蒂莲纹深处,只留下一点深色的印记,如同被月光灼伤的暗痕。
拓跋玉在锦缎软枕间骤然睁眼,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湿意。
喉间火烧火燎的痛楚撕扯着她,每一次吞咽都似含着沙砾。“浮春…”
她撑起身,嘶哑的嗓音像生锈的刀刮过枯木,“…水。”
浮春猛地从守夜的小杌凳上惊醒,手中针线活计“啪嗒”掉地。她慌忙将紫檀案几上那只藤编布兜护在怀中。
兜中粉霞流转的龙蛋静静卧在绒垫上,蛋壳表面淡金色的脉纹随着呼吸般的韵律明灭,仿佛沉睡生灵的心跳。
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温润的蛋壳确认无恙,才急步走到嵌螺钿的黑漆圆桌前。
青玉壶倾出清冽泉水,撞入天青色冰裂纹瓷盏,漾开一圈细微涟漪。
她双手捧盏疾趋至榻边,腕上银镯与杯壁轻叩,发出泠泠清响。
拓跋玉接过杯盏仰头痛饮,喉颈拉出脆弱而急促的线条。水流冲淡了灼痛,却冲不散心头莫名空茫的迷雾。
她将空盏递还,目光掠过浮春臂弯里透出霞光的布兜,又扫向寂静无声的雕花门扇:“夫君与楚言…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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