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太医正这番“专业”论断,沈清漪便有了充分的理由。她并未直接驳回惠妃的章程,而是将太医正的话原封不动地转给了内务府,并批示:“惠妃提议甚好,节俭之风当倡。然皇嗣事大,坤宁宫用冰仍依旧例,其他各宫用度,可依惠妃章程酌情议减。”
这一手,既肯定了惠妃“提议”的价值,又稳稳保住了自身的实际利益,更将“削减用度”这把火引到了其他各宫。消息传出,那些平日用度不小的妃嫔,尤其是丽修容之流,难免对倡议此事的惠妃心生怨怼。
惠妃接到内务府的回禀时,正在用茶。她面上笑容依旧温和,捧着茶盏的手指却微微收紧。她没料到沈清漪如此轻易就化解了她的试探,不仅毫发无伤,反而借力打力,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她放下茶盏,对身边心腹宫女叹道:“皇后娘娘圣明,处处以皇嗣为重,是我考虑不周了。既如此,各宫份例调整之事,还需更谨慎些才好。”语气中满是自责,仿佛真心悔过。
然而,当夜,二皇子萧铭前往太后宫中请安时,却“无意间”提起:“皇祖母,孙儿今日听闻,坤宁宫用冰依旧,而其他娘娘宫中却要节俭,可是因为皇后娘娘腹中的弟弟妹妹格外矜贵吗?”
童言无忌,可太后却不会轻轻放过。沈清漪是她和皇帝一同选出来的皇后,如今更是怀有身孕,生下来的孩子流着沈家的血脉,天然就赢得了朝野清流的好感,岂是长于妇人之手的二皇子小铭能比拟的。
太后表面没说什么,后头却找了个由头给二皇子赐下了几个嬷嬷,下懿旨将二皇子迁到皇子所去了,惠妃哭了几天,也没能留住。
此事一出,后宫也就明白了太后对皇后的看重,一时间手段收敛了很多。
消息很快通过沈清漪安插在寿康宫的眼线传回坤宁宫。云袖忧心忡忡:“娘娘,惠妃这是借二皇子的口,在太后面前给咱们上眼药呢!还好太后娘娘看中您!”
沈清漪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神冰凉。惠妃这一招,比丽修容的明目张胆和敬昭容的阴损伎俩,更显高明毒辣。她不仅要在权柄上试探,更要在人心上离间。
“看来,本宫往日倒是小瞧了她的耐心和手段。”沈清漪缓缓道,“她既如此惦记着‘节俭’与‘表率’,本宫便让她好好学学,何为真正的‘本分’。”
她吩咐云袖:“去将本宫库房里那尊白玉送子观音找出来,明日一早,随本宫去趟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另外,传话给内务府,就说本宫体恤惠妃协理辛苦,将尚服局近日为中秋制备宫装的事务,也一并交予惠妃打理吧。她既贤德,必能统筹兼顾,不负圣望。”
尚服局的差事,看似风光,实则繁琐无比,极易出错,尤其涉及各宫份例和体面,更是吃力不讨好。惠妃不是想揽权显贤吗?那便让她好好尝尝这“贤德”的滋味。
坤宁宫外,夜色渐浓。沈清漪站在窗前,感受着殿内冰盆散出的丝丝凉意。惠妃的野心,如同这夏夜的闷热,悄然弥漫开来。但她沈清漪,早已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招的六宫之主。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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