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向前迈出一步，脚底没有实地，只有光流在脚下翻涌。他不再看冯去疾那张枯槁的脸，而是将目光投向自己掌心。那里空无一物，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成形。
他说：“你说我篡改历史，可你忘了，历史本就是人写的。”
冯去疾的身形晃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天命有序，五德相生。你逆天而行，终将被反噬。”
陈砚没有反驳。他闭上眼，记忆自行浮现。
韩姬在冷宫废井边递来鲁班锁，指尖发抖却眼神坚定；章邯跪在破庙中点燃军旗，香火映出他脸上的旧疤；百姓在咸阳街头点燃万民灯，灯光连成一片，像一条流动的河；云姜在雨夜里把听诊器塞进他手里，说“我要改变未来”。
这些画面不再是碎片。它们连在一起，成了他站在这里的理由。
光从他体内升起，缠绕手臂，汇聚于掌心。一柄剑逐渐凝实，通体泛着温润光泽，剑身映出无数画面——粮仓开仓时百姓排队领米，匠籍营里工匠抬头挺胸走出工坊，新律颁布后囚犯当庭释放。
这把剑不是杀人的武器。它是他做过的事，走过的路，留下的人。
他睁眼，抬手挥剑。
光刃划过空间，直击黑暗面胸口。冯去疾发出一声闷响，身体剧烈震颤，脸上肌肉扭曲，皮肤开始龟裂。
“不……情感是弱点！是破绽！”他嘶吼，双手撑起一道黑幕，试图阻挡。
光剑穿透黑幕，斩入胸膛。那一瞬间，冯去疾的表情变了。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惊愕。
他似乎第一次看见这些东西。
那些百姓的笑脸，官员低头签署新令的模样，孩童在学堂里背诵《新秦律》的声音，风一样穿过他的意识。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面部碎裂，露出底下更深层的东西——金属骨架，齿轮咬合，电流在缝隙间跳跃。
陈砚停住脚步。
这不是冯去疾。这只是披着他面孔的残影。
真正的敌人藏在后面。
云姜的身影出现在他身侧。她站得很稳，不像之前那样模糊。她看着那具正在瓦解的身体，低声说：“他早就死了。”
她抬起听诊器，对准那团机械核心。
听诊器接触空气的瞬间，发出轻微震动。她闭眼倾听，片刻后睁开：“这不是意识投影。是程序。赵高留下的指令，借着冯去疾的执念活了下来。”
陈砚看着那具机械躯壳。齿轮转动，发出规律的咔嗒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他说：“所以他一直想让我怀疑自己。用理性否定情感，用代价否定成果。”
云姜点头：“他知道你最怕什么。不是失败，是辜负。”
她将听诊器插入量子场，手指在耳件上快速调整频率。听诊器开始发光，形态拉伸，变成一根银白长管，前端凝聚起一团能量。
她说：“我能摧毁它。但只能一次。”
陈砚握紧光剑。剑身微亮，回应他的意志。
他说：“等你信号。”
云姜深吸一口气，忽然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心之所向，神明自知。”
听诊器炮口亮起刺目白光。
几乎同时，陈砚举剑前冲。
光剑斩下，劈开最后一道防御。能量炮紧随其后，直击机械核心。
爆炸无声，却掀起巨大波动。金属碎片四散，其中一块飞出很远，上面刻着四个字：胡亥必死。字迹尚未完全烧毁，便化作灰烬消失。
那团机械彻底崩解。
陈砚站在原地，光剑仍在手中，但光芒已暗了几分。
云姜走到他面前。她的身影比刚才更清晰，却又透着即将消散的轻盈。
她说：“你赢了。”
陈砚摇头：“我只是看清了。”
他低头看着剑。剑身映出的不再是单一画面，而是无数场景同时闪现——
咸阳宫大殿，他身穿冕服接受百官朝拜；现代实验室中，他站在台前接过授勋证书；远洋巨舰甲板上，秦字旗在风中展开；太空站内，他站在舷窗前下达命令。
每一个场景里的他，都穿着不同服饰，身处不同世界，但面容一致。
更奇怪的是，每个场景中都有熟悉的细节——登基礼服袖口绣着类似电路纹路的图案；电子玉简上滚动的文字带有篆书笔意；侍卫手腕上的装置，形状像缩小版浑天仪。
他看着这些画面，没有惊讶。
他知道，这些都是可能的路径。他走过的，或未走完的。
云姜看着他，忽然笑了。
她说：“你从来不是过客。”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胸口。那里胎记的位置正发出微光。
“你是种子。”她说，“落在时间里，长出了很多条路。”
她的身影开始变淡，轮廓模糊，像被风吹散的烟。
陈砚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他知道，这一别，不会再见面。
云姜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远处的一道光隙。她的步伐很轻，像走在回家的路上。
走到一半，她停下，回头。
“你要记住。”她说，“不是所有路都要走完。只要有人继续走，就够了。”
她抬手，将听诊器留在空中。那器具悬停片刻，缓缓化作光点，融入四周。
然后她走进光里，消失了。
量子领域开始崩塌。空间如玻璃般裂开，每一道裂缝都映出一个称帝场景。有的在古代，有的在未来，有的在海上，有的在星空中。
陈砚站在中央，胎记与宇宙共鸣，身体被强光包裹。
他闭眼，低语：“我不是为了当皇帝……我是为了让这条路，一直有人走。”
话音落下，所有裂缝同时震动。
某一刻，他忽然睁眼。
视线穿透层层时空，看到一扇门悬浮在尽头。门上没有标记，但他知道那是交汇之处。所有路径在此连接，所有选择在此重叠。
他没有动。
他知道，只要再进一步，就必须做出决定。
现在他还站在边缘。
胎记还在发光，光流环绕全身。
他抬起手，指尖指向那扇门。
门外有光涌出，照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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