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细若游丝的呜咽从左侧传来。
苏蘅转身,便见一株三人合抱的古柏正从光雾中显形——它的枝干上爬满暗红的脉络,像被人用利刃划开树皮,将血脉抽成了丝线。
“谁在伤害你?”她下意识伸手触碰古柏,指尖刚触及树干,成串的画面便如潮水倒灌:月明星稀的深夜,红衣女子站在古柏下,掌心托着颗幽蓝的种子。
那种子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每道咒文亮起时,古柏的年轮便暗淡一分。
“有人......正在偷走我们的灵魂。”古柏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光雾簌簌落雨,“那些黑种不是养料,是......是锁魂钉!它们在吸我们的生气,去养祭坛里的......”
话音戛然而止。苏蘅的太阳穴猛地炸开剧痛,眼前的光雾突然凝结成漆黑的蛛网。
她这才惊觉,那些缠绕在草木记忆里的黑沙,不知何时已顺着灵识网络爬满她的手臂——每一根黑丝都在啃噬她的神识,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啃食培养皿的寄生虫。
“蠢东西。”阴恻恻的女声从头顶压下。
苏蘅抬头,血色祭坛的虚影正穿透光雾,在她头顶缓缓旋转。
祭坛最顶端,红衣女子正垂眸看她,唇角勾起与记忆里梅树残像中如出一辙的冷笑:“你以为用灵火净化梅树就能破阵?这御苑每株草木都是阵眼,你救得越多,便越替我养肥了祭坛。” 她的指尖突然刺痛。
苏蘅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黑纹,那些纹路正顺着血管往心脏蔓延。
更恐怖的是,她能清晰感知到,每道黑纹里都锁着一缕草木的精魄——素心兰的清灵、月桂的馥郁、古柏的厚重,此刻都在黑纹里发出绝望的尖叫。
“你只是另一个容器罢了。”红衣女子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与苏蘅的倒影重叠在一起,“等我吸够万灵精魄,这具身子......”
“住口!”梅树守护灵的叱喝如惊雷炸响。
苏蘅眼前一花,那道曾在梅树里见过的素白幻影突然挡在她身前。
幻影手中握着半片残梅,那是昨夜梅疏与她融合时留下的最后灵识。
“万芳主的誓约,容不得你玷污。”守护灵的声音带着碎玉般的清响,残梅在她掌心燃起金红的火焰,“退!”
黑纹触到火焰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红衣女子的幻影被灼得扭曲变形。
但苏蘅能感觉到,那股反噬之力并未退去,反而顺着她的灵识网更凶猛地涌来——守护灵的火焰每烧断一根黑丝,便有十根新的从光雾深处钻出来。
“抓住我。”守护灵转身,指尖抵住苏蘅眉心,“我送你出去。这具残魂撑不了多久,但至少能保你......“
“不!”苏蘅反手扣住守护灵的手腕。她能看见,幻影的衣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你会魂飞魄散的!”
“本就是该散的。”守护灵笑了,眼尾的泪痣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当年梅疏替万芳主挡下致命一击时,便该想到今日。你记住......“她的声音突然变轻,”那些黑种的根,在御苑最深处的废井里。去......”
话音未落,幻影便如晨雾般消散。苏蘅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跌坐在梅树底下。
萧砚的玄色大氅裹住她肩头,他的手按在她后心,正源源不断渡来灵力。
“阿蘅?”萧砚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发颤,拇指抹过她额角的冷汗,“你方才浑身发冷,灵识波动乱得像被雷劈过的竹林。”
苏蘅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里。
她能听见,御苑的草木仍在哀鸣,但比昨夜更弱、更哑——就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气的灯芯。
“不是异变。”她的声音发涩,“是献祭。赤焰夫人用御苑灵植养祭坛,要吸够万灵精魄......“她突然抬头看向御苑深处,那里有口被青藤覆盖的废井,“黑种的根在废井里。得尽快......”
“我这就去调暗卫。”萧砚转身要走,却被她拽住衣袖。
“还要找陆长老。”苏蘅抹了把脸,从地上站起。
她的腿还在发软,却硬是挺直了脊背,“那老御苑长在灵植界浸淫四十年,或许知道怎么破这‘九幽怨阵’。”她望着满园垂头的草木,眼神突然变得像淬了火的剑,“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萧砚凝视她发白的唇,最终只是将大氅又裹紧些:“我让人去请陆无尘,你......”
“我没事。”苏蘅打断他,指尖轻轻按在胸口——那里,梅疏留下的誓约印记还在发烫,“那些草木在等我。”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梅枝漏下来,在她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
远处,素心兰的乌青已爬到花茎顶端,最后一朵未开的花苞正在缓缓发黑。但苏蘅知道,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它们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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