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带着熟悉的冷香。
“你要凭这一纸奏疏,去挑战宫里上百年的积习?”谢玄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他拿起那份奏疏,扫了一眼,“今日一个冯如意倒了,你信不信,明日就会有十个‘张如意’‘李如意’顶上来。只要她们还需要靠一张脸去争宠,这毒,就永远禁不绝。”
沈知微捏紧了笔杆:“那依提督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堵不如疏。”谢玄修长的手指在奏疏的“禁”字上轻轻一点,“与其强行禁止,不如先给她们一个更好的选择。你那医塾,不是已经有了替代的良方?”
他桃花眼微眯,闪着算计的光:“先以‘试用良方’的名义,将你医塾自制的护肤品推广出去,让她们亲身体会到不用毒妆的好处。等到用的人多了,习惯养成了,再借陛下对皇嗣康健的关注,由你顺势提出此议,届时,便是水到渠成。”
沈知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需求端入手,培养新的市场和习惯,釜底抽薪。
“我明白了。”她采纳了谢玄的建议,立刻命小满将所有前来求医的受害宫女组织起来,编成一支“洁颜队”,每日巡查各宫,监督她们停用毒粉,记录使用新膏后的皮肤反应。
然而,变革之路从非坦途。
数日后,一名位份不低的林嫔怒气冲冲地闯进医塾,将一瓶薏仁茯苓膏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知微!本宫用了你这破玩意儿,脸色蜡黄,陛下昨夜驾临我宫中,竟连正眼都没看我一下!你这是要断了本宫的活路!”
医塾内顿时一片哗然,那些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宫女们,脸上又浮现出恐惧和动摇。
沈知微却丝毫不乱,她平静地请林嫔坐下,取来一片干净的细棉,蘸了些温热的羊乳,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轻轻擦拭林嫔的脸颊。
只一下,雪白的棉片上,竟擦出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黑色!
“嫔主您以为的‘黄’,其实是几十年来渗入您肌肤的毒素,正在被一点点剥离出来,是您的脸在自救。”沈知微将那片污黑的棉片举到林嫔眼前,声音清冷而有力,“若您宁可用一时的虚假艳色,去换后半生的痛苦和一条随时可能丢掉的性命,知微绝不阻拦。但请您,也告诉那些曾为您梳头、为您试妆,如今正满脸流脓的小宫女们——她们的命,也值得您被陛下的那一眼看吗?”
林嫔看着那片污秽,再看看周围一张张或溃烂、或结痂、或惊恐的年轻脸庞,瞬间哑口无言,最终面色惨白地拂袖而去。
所有人都以为这又是一次失败。
可当晚,林嫔宫中的贴身婢女却悄悄来到医塾后门,塞给小蝉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只求再换一瓶新膏。
沈知微望着那只空了的药瓶,心中豁然开朗。
真正的变革,不在于金銮殿上的一纸诏书,而在于每一张幡然醒悟、不愿再继续腐烂下去的脸。
民心可用,大势已成。
但她知道,这还不够。
冯如意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吴德全也只是个小喽啰,那条藏在脂粉背后的利益链,必须被连根斩断。
就在这时,一名东厂番子如夜枭般落在院中,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个巴掌大的黑漆木盒。
沈知微打开盒盖,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盒中没有金银,没有纸条,只有一截血肉模糊、被生生掰断的指骨。
她认得,那是吴德全手上那枚硕大的翡翠扳指。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番子口中传来,是谢玄的原话:
“锁,锈得太死了。得用点力气,才能撬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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