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被抱上太子之位的婴儿,其来历……已不言而喻。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沈知微便叫醒了小蝉。
“去内务府的停尸房,就说我奉旨思过,需为宫中枉死的婴灵抄经祈福,求他们将近期流产待焚的三具女婴尸身,暂借我一用。”
这是律法允许的,宫中夭折的婴孩,在火化前需由宫人或女官为其净身祈福。
当三具冰冷的、小小的尸身被送到医塾时,小蝉的脸都白了。
沈知微却神色如常,她关上门,点亮了所有的油灯,将一间药房变成了临时解剖室。
她要验证自己的理论。
她用消过毒的极细银针,小心翼翼地探查每一具尸身母亲的子宫形态与分娩痕迹。
真正的分娩,宫颈会扩张,宫腔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而药物催生的假孕,腹部会膨大,子宫却不会有根本性的改变。
她以熔化的蜂蜡注入宫腔,待其凝固后取出,制成精准的拓印模型。
一夜未眠。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窗棂时,桌上已摆着数个蜡模和一叠写满了数据与图示的纸张。
结论触目惊心:近五年内,被太医院诊断“有孕”后又“不幸流产”的六位嫔妃中,仅有两人是真正受孕!
其余四人,子宫形态皆与未产妇无异,她们都是“假孕”的牺牲品!
沈知微将这些数据工工整整地誊抄成册,封面上,她写下四个字:《伪妊辨要》。
她将这本小册子,小心地夹入一本厚厚的《千金方》书页夹层中,交给一名程怀仁的心腹老仆,托词是整理古籍,送往城外义庄存放。
那处义庄,表面是停放无主尸骨的善堂,实则是谢玄掌控下,东厂最隐秘的暗桩据点。
傍晚时分,风雨大作。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医塾后巷中一道鬼魅般的身影。
谢玄悄然而至,他没有打伞,一身玄色飞鱼服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他一言不发地走进屋,袖中滑落一份被雨水和血迹浸染得模糊不清的供状。
“林秀才,”他声音嘶哑,带着雨夜的寒气,“招了。酷刑之下,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用血在墙上写了几个字。”
沈知微展开那张拓下来的血书,上面只有几个字,却如利刃般剜心刺骨。
“昭明非死,乃葬于冷宫枯井。”
昭明,正是当年宁贵妃为腹中孩子取下的小名。
谢玄的目光落在沈知微脸上,眼神复杂得可怕:“我们的人潜入冷宫,找到了那口枯井,井底确有一具婴孩骸骨。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骸骨的足底,光滑无痣。”
沈知微瞳孔骤缩。
先帝遗诏中,曾隐晦提及,证明真龙血脉的凭证,是“赤履踏雪”——相传宁贵妃之子出生时,右足心有一颗朱砂痣,如踏红莲。
原来,这所谓的“赤履”,竟是后人为了巩固太子地位而杜撰的神话!
“他们不怕真相,”谢玄的声音低沉如夜枭,“他们只怕有人,敢用真相说话。沈知微,你现在不是在救萧砚一个人,你是在掘整个后宫,乃至这个朝堂的根。”
沈知微沉默地望着窗外狂暴的电光,雨水在她眼前的玻璃上冲刷出扭曲的世界。
许久,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就掘到底。”
三更天,雨势渐歇。
沈知微从箱笼深处,取出了她从现代带来的,唯一一件还算完整的仪器——听诊器。
她卸下听头,将其改装成一个简易的扩音装置,冰冷的金属面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侧耳倾听。
宫中志书记载,冷宫地下,有一条前朝废弃的排水暗渠,错综复杂,一直通向城外的皇陵地宫。
那是被遗忘的地下世界。
根据敲击地面传来的回响,结合记忆中的宫殿布局图,她开始飞快地在纸上绘制出一幅匪夷所思的路线图。
她精准地标注出了三处声音沉闷、疑似塌陷的节点,并在图侧用极小的字迹批注:
“若要见真骨,须得借一场火。”
翌日清晨,一身素色官服的沈知微,竟主动走出了被软禁的医塾,径直前往礼部。
在宗正卿崔元朗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递上了一份亲笔写就的奏疏——《请修地宫疏》。
奏疏言辞恳切,称冷宫一带连日阴雨,地下废渠年久失修,阴气秽物积聚,恐滋生疫疠,危及宫城安危。
恳请陛下恩准,派工部入内,勘察并清理地下通道,以安风水,保圣躬。
崔元朗接过奏疏,看着上面“疫疠”、“风水”等字眼,又看了看沈知微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一个被拔了牙的老虎,也只剩下装神弄鬼的本事了。
清理一条废了几百年的臭水沟?
随她折腾去!
他大笔一挥,在奏疏上批下两个字:准行。
他并不知道,自己亲手签下的,不是一份无关痛痒的工程批文。
这一纸公文,正是沈知微准备投向这个王朝最黑暗角落的,第一束火种。
而她,将亲手引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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