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泥水里,捶胸顿足,朝着熊熊大火嚎啕大哭:“没了!全没了!他们要把最后那点底子都烧干净啊!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
那哭声绝望而凄厉,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沈知微的心狠狠一揪。
她知道,老周哭的不是房子,是那些被封存在卷宗里,再也无法开口的冤魂。
她目光一扫,看到了被侍卫拦在火场外的白芷,白芷正焦急地望着她,嘴里无声地做着口型:“铁……匣……子……”
是了!
她特制的那个铁匣!
里面装着她和白芷整理的《伪案对照表》原件,以及程怀仁给的那些副本!
为了以防万一,前几日她借口整理旧案,特意将它藏在了档案阁最深处一个极少有人问津的旧书柜底层。
来不及多想,沈知微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小太监,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如一支离弦之箭,直直冲向那座燃烧的炼狱!
“医官!”小蝉的尖叫被淹没在烈火的噼啪声中。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皮肤烤焦。
沈知微用湿透的衣袖捂住口鼻,凭着记忆在迷宫般的书架间穿行。
木架在身后轰然倒塌,火星溅上她的发梢,发出一阵焦臭。
终于,她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书柜。
她一脚踹开柜门,从最底层摸出了那只滚烫的铁箱。
箱角已被烧得漆黑,但入手依旧沉重坚实。
她抱着铁箱,转身冲出火海。
当她踉跄着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发梢焦卷,脸上满是黑灰,衣衫也被划破了数道口子,狼狈不堪。
可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仰起头,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竟发出一阵低沉而畅快的笑声。
“想烧?”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的快意,“没那么容易!”
次日,天还未亮。城南一处废弃的义庄地下室,烛火摇曳。
沈知微召集了她如今唯一能信任的几个人——良知未泯的程怀仁,弃暗投明的白芷,和死里逃生的老库吏。
她将那只焦黑的铁箱放在石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昨夜的火,烧掉了太医院的过去。从今天起,”她环视三人,一字一顿地宣布,“我们要建立一个只属于真相的未来。我决定,成立‘独立医档库’,就设在这里。”
她看向面色惨白、惊魂未定的老周:“周伯,你守了三十年故纸堆,现在,我请你来守活生生的证据。”
她又看向程怀仁和白芷:“程大人,白姑娘,往后所有实录医案,都由我们三人共同审核、誊写、盖印。”
“我们将每份医案制成三份。一份,藏于此地,由东厂番子轮值守卫。”她顿了顿,补上一句,“一份,以甄别司的名义,送交尚书房备案。还有最后一份……”
“从此以后,”她纤长的手指重重敲击在铁箱上,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谁再想改动一笔,就得有本事,同时烧掉三处地方,堵上全天下人的眼睛!”
傍晚时分,谢玄登门了。
他依旧是一身暗纹繁复的猩红飞鱼服,踏入室内,仿佛将黄昏最后一抹血色也带了进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桌案前,目光落在那个焦痕斑斑的铁箱上,默然凝视了许久。
那双总是噙着三分邪气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良久,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你以为,他们只会放火?”
沈知微正低头处理着手上的烫伤,闻言抬眸,清亮的目光迎上他的视线,平静地反问:“那你说,他们还会做什么?”
谢玄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从铁箱上移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似乎穿透了她冷静的伪装,看到了她无路可退的处境。
他转身向外走去,在门口停住脚步,背对着她,留下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明日早朝,尚书房会有人递折子。”
话音落下,他的人已经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沈知微包扎伤口的手微微一顿。
她懂了。
火烧不断根,便要斩草。
敌人不会止步于焚毁证据,他们下一步,就是要杀人灭口。
而这第一颗要被斩下的人头,就是那个敢于在史书上留下疑点,又在昨夜将一切和盘托出的书呆子——裴文远。
明日早朝,将不是议事,而是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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