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轻轻的拥抱，和一句低不可闻的“我也想你”，如同春日里第一缕融冰的暖阳，悄无声息地，将横亘在两人之间那层看似坚固，实则早已布满裂痕的寒冰，彻底消融。
嬴政没有追问，燕丹也没有再多言。
两人就那样静静地相拥着，仿佛要将这一个多月分离的时光，都在这无声的依偎中弥补回来。
厅内静谧，唯有窗外风吹桃瓣的簌簌声，和彼此胸腔中心跳渐渐同频的节拍。
不知过了多久，燕丹感觉嬴政环着他的手臂，力道微微放松了些。
他抬起头，恰好对上嬴政低垂下来的目光。
那双墨黑的眸子里，之前的偏执，试探和不安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亮晶晶的期待。
嬴政缓缓松开了手臂，但一只手仍自然地搭在燕丹的肩头，仿佛怕一松手，眼前这人又会像受惊的兔子般跑掉。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公事公办，但微微上扬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雀跃：
“铁甲……打造得如何了？寡人方才见工坊内一片繁忙。”
燕丹何等了解他，岂能听不出这话里藏着的，真正想问的东西？
他心里觉得好笑，“这小祖宗…拐弯抹角的”，面上却故意绷着，微微蹙起眉头，作沉思状，沉吟了片刻，才慢悠悠地开口：
“回大王，经过这段时间的反复试验改进，冶炼技艺已趋成熟，甲片强度、韧性均远超预期。”
“墨笙与一众工匠已能独当一面，后续的锻造、组装，按部就班即可，无需臣再日夜盯守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着嬴政的反应。
果然，随着他的话语，嬴政搭在他肩头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里，期待的光芒越来越盛，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近乎屏息的紧张。
燕丹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小心思得到了满足，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直到看见嬴政的眉头都快要拧成一个结时，才话锋一转，语气轻松地说道：
“所以……臣这边暂时没什么要紧事了。明日大朝，臣自当准时出席。宫中有何差遣，大王也尽管吩咐便是。”
话音刚落，燕丹清晰地看到，嬴政那双深邃的眸子骤然亮了起来，仿佛瞬间落入了万千星辰！
紧抿的薄唇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整个人如同被注入了无限的活力，连周身那股迫人的威压感都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傻气的开心。
“好！甚好！”嬴政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的愉悦藏都藏不住。
他搭在燕丹肩头的手拍了拍，“寡人就知道，丹办事，最是稳妥！”
心情大好之下，某位秦王陛下立刻开始了“得寸进尺”的经典操作。
他往前凑近半步，几乎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呼吸可闻的距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燕丹，用一种带着点理所当然，又暗含撒娇的语气说道：
“既然无事，那现在便随寡人回宫吧！你看你，在工坊待了这些时日，浑身都是煤灰铁锈味儿。”
“宫中汤泉宽敞，正好沐浴解乏。晚膳也已备好，都是你爱吃的。至于就寝……”他顿了顿，目光灼灼，理直气壮地宣布，“自然还是宿在章台宫，与寡人同榻而眠！”
这一连串的安排，行云流水，根本不给燕丹任何反驳的余地。
燕丹被他这近乎“抢人”的架势弄得哭笑不得，下意识地就想找借口婉拒一下，维持一下自己那所剩无几的“矜持”：“大王，臣这府中亦有净室，何须劳动……”
“太小了！”嬴政想都没想，直接打断，眉头嫌弃地皱起，“你那安秦君府的浴桶，如何比得上宫中的汤泉池舒坦？泡都泡不开！寡人说了算，回宫！”
说着，他根本不给燕丹再开口的机会，直接伸手，一把抓住了燕丹的手腕，拉着他就往厅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用那双此刻写满了“快答应快答应”“不准拒绝”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燕丹。
……
燕丹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最后那点挣扎和别扭，瞬间烟消云散。
说实在的，如果抛开嬴政身上那层层叠叠的秦王光环、千古一帝的宿命、以及那些令人头疼的偏执和占有欲，单看他此刻的模样——像个好不容易讨到心爱玩具，生怕主人反悔，急于带回家炫耀的大型犬类——实在是让人完全没办法硬不起心肠拒绝。
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是最纯粹不过的欣喜和期待，干净得不像个执掌生杀大权的君王，倒像个得了糖吃的孩子。
“算了……”燕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弯起，“跟个小祖宗计较什么。”
他任由嬴政牵着自己的手腕，没有再挣脱，只是略带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好好好，回宫回宫。大王您先松手，臣自己会走。这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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