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于无边无际的混沌海洋，在光与暗的碎片、秩序与混乱的乱流中载沉载浮。毁灭性的能量冲击如同亿万把钝刀，持续切割、撕扯着罗魇的存在感，若非太初道轮在本能地运转，释放出灰蒙蒙的源炁死死守护着核心的一点灵光，他恐怕早已在那场足以湮灭星系的爆炸中彻底化为虚无。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狂暴的能量乱流终于渐渐平息。
罗魇猛地“睁开”眼——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眼睛，而是他凝聚了所有残余意志的感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死寂、冰冷的宇宙废墟。
他正漂浮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虚空之中，身后极远处，隐约可见一片正在缓缓崩溃、消散的巨大星云残骸，那正是万法星枢最后的痕迹。曾经辉煌璀璨的秩序圣地，如今只剩下一些扭曲的法则碎片和燃烧的星辰残骸，如同巨兽死后的尸骨，在黑暗中无声地诉说着终结。
他低头“看”向自身。混沌之躯布满了细微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灵魂也传来阵阵虚弱与刺痛感。太初道轮依旧在缓缓旋转，但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源炁的流转也滞涩不畅。唯有道轮中央，暗裔所化的那点黑暗灵光，似乎因为之前吸收了足够的混沌本源，此刻依旧稳定，并传递来一股股精纯的“无”之力，帮助他修复着道基与身躯。
还活着……而且，离开了那个该死的“试验场”。
试验场……
这个词，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枢机长老自毁前，那射入他眉心的金色数据碎片，以及那声焦急的苍老警告……
他立刻将心神沉入灵魂深处。
那点金色数据碎片，并未融入太初道轮，而是如同一个独立的、被加密的档案库，悬浮在道轮附近，散发着微弱而温暖的光芒。与枢机长老那冰冷的数据流截然不同，这碎片中蕴含的，是一种充满了人性化的、带着疲惫、担忧与最后决绝的意志残留。
罗魇小心翼翼地以一丝源炁接触这碎片。
刹那间，一段被加密、被封锁了不知多少万古岁月的信息洪流，伴随着那苍老声音的旁白，涌入他的意识：
“后来者，若你接收到这段信息，说明‘观察者之眼’已启动自毁，而我……这缕被囚禁在冰冷程序深处的、初代星谕最后的‘人性碎片’，亦将彻底消散……”
“长话短说，孩子。你所知的宇宙，你所经历的一切，包括万法星枢，包括外神，甚至包括‘观察者’本身……都并非真相的全部。”
“我们所处的这片多元宇宙，在那些真正的、凌驾于我们理解范畴的存在眼中，或许只是一个……培养皿，一个试验场（The Proving Grounds）！”
信息中浮现出模糊的影像：无数星河如同试管中的微生物群落，被无形的大手观察、记录；文明的兴衰如同培养皿中菌落的繁衍与消亡；而所谓的外神入侵、秩序与混沌的战争，更像是试验场中人为引入的“变量”与“压力测试”！
“万法星枢，是这试验场中一个较为特殊的‘观测站’与‘控制节点’。初代的‘我’在偶然触及真相后，试图反抗，结果……你也看到了，道心分裂，理智被囚于表象，疯狂被镇于底层，而整个圣地，则被那冰冷的‘观察者协议’所接管，由枢机异化成的‘观察者之眼’监控……”
“它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或许是观察文明在极端压力下的演变，或许是测试某种终极理论的可行性……但绝非凡俗所能揣度。”
“而‘源海’（The Source Sea）……”
提到这个词时，那苍老声音的语调明显变得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那是传说中一切法则、一切概念、一切存在的源头与归宿！是超越了这个‘试验场’框架的、真正的无限之境！据说，只有抵达‘源海’，才能窥见这宇宙牢笼之外的真相，才能摆脱‘观察者’的监控与摆布！”
“孩子，你的‘太初源炁’，是我推演中，唯一有可能穿透试验场壁垒，感应并抵达‘源海’的‘钥匙’！快走！离开这里！在‘主观察者’被惊动、亲自降临之前，找到‘源海’！”
信息的最后，是那苍老声音一声悠长的、充满无尽遗憾与期盼的叹息，随即，那点金色数据碎片光芒彻底黯淡，化作点点流光，消散于罗魇的灵魂之中，只留下那段惊世骇俗的信息，深深烙印在他的认知里。
试验场……观察者……源海……
每一个词汇，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击着罗魇的世界观。他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从地球到星空，从吞噬金角巨兽到与牧神、外神眷属、乃至圣地本身的博弈……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某个更高存在设定的“实验”的一部分？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与愤怒，在他心中滋生。
但随之而来的，并非是绝望，而是一种更加炽烈的、想要挣脱牢笼、探寻真相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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