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大院办公室,后半夜的风卷着雨丝敲在窗上顶。
陆瑾瑜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发怔。
那片暗痕像极了三年前爸妈车祸现场的刹车印,横亘在记忆里,怎么也擦不掉。
“又没合眼?”
秦江的声音从沙发那边飘过来,带着毛毯摩擦的窸窣声。
他起身拧开台灯,暖光漫过茶几上那杯凉透的牛奶,“我去热杯咖啡?”
陆瑾瑜摇摇头,翻身坐起时睡衣下摆扫过床沿的全家福。
照片边角已经起了毛边,七岁的瑾瑄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正偷偷把姐姐的糖果往口袋里塞。
“你说她这些年,是不是总拿这张照片当念想?”
她指尖划过妹妹右耳的痣,那点淡红在泛黄的相纸上像颗凝固的血珠,“
上次她执行任务前翻出照片,说要翻拍时,眼里亮得像有星星。”
秦江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从公文包里抽出份卷宗。
台灯下,他指腹按在一张泛黄的笔录纸上:“
这是瑾瑄中学时的心理评估,你看这里——‘患者常在午夜惊醒,反复呢喃“车灯太亮了”’。”
陆瑾瑜的呼吸猛地顿住。
她想起爸妈出事后那个冬天,瑾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个月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有次她半夜查房,看见妹妹蜷缩在衣柜里,怀里抱着爸妈的合影,指甲深深掐进照片里父亲的脸。
“那时候我总说她不懂事。”
她喉间发紧,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水杯,指尖却在半空抖得厉害,“
我说‘人死不能复生’,说‘要往前看’,现在才知道……她是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撞过来的。”
秦江从卷宗里抽出张现场照片。
黑白相纸上,坠崖的轿车像片被揉皱的纸,车轮旁散落着半截断裂的手链
那是瑾瑄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银链上刻着姐妹俩的名字。
“法医当时说,手链断裂面有明显的撕扯痕迹。”
他声音压得很低,“也就是说,出事时你母亲很可能在挣扎。”
“瑾瑄那天去给爸妈送文件。”
陆瑾瑜忽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她总说自己到得太晚,晚了三分钟。
可谁也不知道,那三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陆瑾瑜忽然想起瑾瑄考上警校那天,姐妹俩在火车站的争吵。
十六岁的少女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红着眼眶喊:“
你当你的好市长,我查我的真相!爸妈不能白死!”
“我当时扇了她一巴掌。”她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我说她疯了,说她被仇恨冲昏了头。可现在想想,疯的是我才对。
我忙着应付那些酒局,忙着写汇报材料,忙着在官场里往上爬,连妹妹眼里的绝望都看不见。”
秦江从公文包里拿出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枚生锈的袖扣。
铜质表面刻着只蜷缩的蝎子,触须处还粘着点暗红色的纤维。“
这是从你父亲西装口袋里找到的,不属于他。”他顿了顿。
声音沉得像浸了水,“技术科刚发来报告,纤维成分和邮轮底舱的地毯完全一致。”
陆瑾瑜猛地抬头,台灯的光晕在她瞳孔里碎成光点:
“蝎子组织……他们从那时候就盯上我们家了?”
“瑾瑄研发的止血凝胶里,有种特殊的荧光标记。”
秦江翻开笔记本,指尖划过一行小字,“昨天仓库混战中,有个蒙面人被划伤,血迹里就有这种标记。”
他抬眼看向陆瑾瑜,“她在给我们留线索,一步一步地引我们找到真相。”
窗外的雨小了些,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陆瑾瑜想起医院太平间那个“妹妹”,脖颈处光洁得没有一点痣,却在右肩藏着个蝎子纹身。
假的,全是假的。可那些假相背后,是瑾瑄独自面对了三年的刀光剑影。
“她第一次‘假死’时,我在市政府开廉政会议。”
陆瑾瑜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泪,“接到电话时,我正对着话筒说‘绝不姑息任何腐败’。
多可笑啊,我连自己妹妹的生死都搞不清。”
秦江想起赵蕊在废弃钢厂说的话。
那个被打得嘴角淌血的女警,攥着枚生锈的警徽喊:
“队长说她姐姐最正直,可正直的人总是被欺负!”
他当时没懂,现在看着陆瑾瑜泛红的眼眶,忽然明白了——瑾瑄做的这一切,既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护着姐姐不被这潭浑水吞没。
“你看这张监控截图。”秦江调出手机里的照片,邮轮底舱的铁笼角落,用血写的“维民亲启”旁边,刻着个小小的“陆”字,“
她知道周维民是你的老部下,知道你会追查到底。这不是胁迫,是在给你递刀。”
陆瑾瑜的指尖在屏幕上摩挲,忽然注意到血字边缘有排极小的刻痕,像串摩斯密码。
“这是瑾瑄小时候发明的暗号。”她声音发颤,“意思是‘小心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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