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宽与裴松的动作仿佛被定格,二人皆是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住了沈青萝,那眼神,仿佛两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终于看到了远方的绿洲。
杏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场变化吓了一跳,她刚准备伸向食盒里最后一块点心的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嘴巴微微张着,连咀嚼都忘了。
“沈姑娘,你……”石宽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干涩,他向前倾过身子,连“请讲”二字都忘了说,只是用眼神催促着。
沈青萝没有立刻开口,她的脑海里,正掀起一场由魏明月主导的,激烈的信息风暴。无数被尘封了上百年的记忆碎片,正被飞速地提取、拼接、重组。
“……不对,思路全错了。”魏明月的声音在沈青萝心中急速地回响,带着一种勘破迷局后的笃定,“我们都被那个南衙卫指挥使给耍了,这首诗,根本就不是用来解字的!”
“那它是用来做什么的?”沈青萝在心中追问。
“它是用来找东西的!一个‘钥匙’!”魏明月的声音斩钉截铁,“杏儿那丫头提醒了哀家,‘烟’!‘墨鸦’行事,最重伪装,他们从不使用常规的密码本,因为那太容易被缴获。他们用的是‘器’,是将解密的关键,藏在某一件随身携带的器物之中!”
沈青萝的心脏开始狂跳,她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逻辑。
她抬起头,迎着石宽和裴松那急切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将魏明月那番颠覆性的推论,用一种更为清晰的逻辑,缓缓道来。
“石大人,裴大人,我们或许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帐内每一个人的耳中,“这首藏头诗‘山烟孤归’,它所指向的,或许并非文字本身,而是一件……实物。”
“实物?”裴松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他是个纯粹的文人,思路也更偏向于从文字中寻找答案。
“对。”沈青萝肯定地点了点头,她走到桌案前,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了那个“烟”字上,“方才杏儿无意中提到了厨房的‘炊烟’,这让我忽然联想到,制墨的过程中,也有一道工序,名为‘熏烟’。而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既与‘山石’有关,又与‘墨烟’相连,那便是……”
“砚台!”石宽几乎是脱口而出,他那双总是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发出了骇人的光芒!
“没错,就是砚台!”沈青劳继续传达着魏明月的分析,“‘山烟’二字,合起来,最有可能指向的,就是一方砚台!而后面的‘孤归’,则可能是在描述这方砚台的特征,或者说,是它的用法:一个‘孤’立的,拥有循环往复(归)规律的器物!”
这个推论,太过大胆,也太过匪夷所思。
但,它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石宽和裴松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恍然大悟。他们之前,一直陷在文字解密的牛角尖里,却忘了,最危险的秘密,往往就藏在最寻常的物件之中!
“崔亮!”裴松激动地说道,“崔亮是鸿胪寺的司仪官,平日里迎来送往,附庸风雅,随身携带一方名贵的砚台,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伪装了!我们缴获的那些他的私人物品里,就有一套完整的文房四宝!”
“快,去取来!”石宽当机立断,声如洪钟。
命令被迅速地传达了下去。
很快,一名亲兵便捧着一个被查封的木箱,快步走进了帅帐。
箱子被打开,里面是崔亮被捕时,随身携带的一些私人物品。几卷前朝的书画,几件换洗的衣物,一些散碎的银两,还有一个用上好紫檀木打造的、雕刻着松鹤延年图案的文具盒。
裴松立刻上前,将那文具盒打开。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湖笔,徽墨,宣纸,以及一方……通体乌黑,细腻温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端砚。
那方端砚,约莫巴掌大小,造型古朴,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雕刻,只在砚台的背面,用小篆,刻着一个“清心”的款识。
“是它吗?”裴松将那方砚台捧了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又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声音清脆,是实心的。他甚至凑上去闻了闻,除了常年研磨留下的墨香,再无其他异样。
石宽也接过来,仔细地端详着,同样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或者夹层。
难道……又猜错了?
帐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好奇地盯着那方砚台的杏儿,忽然,小声地“咦”了一下。
“小姐,你看,”她指着那方砚台的侧面,小声地对沈青萝嘀咕,“这个黑石头,长得好像……好像我上次在点心铺子里看到的那个,叫‘福禄寿’的芝麻糕哦,你看这角,这弧度,一模一样嘛!”
她一边说,一边还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摸一摸那块“芝麻糕”。
只是,她忘了,她的手里,还捏着半块,刚刚从帅帐厨房里“顺”出来的,热气腾腾、油光锃亮的……烤羊肉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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