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汤泉宫返回京城的第三日,沈府,终于从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归来中,寻回了几分往日的宁静。
虽然前来拜访的官轿依旧络绎不绝,但都被沈文德以“圣上恩旨,需静养调理”为由一一婉拒。府内,杏儿正指挥着小丫鬟们,将皇帝赏赐下来的那些名贵药材和绫罗绸缎,分门别类地搬入库房,那张总是挂着几分憨气的小脸上,写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
然而,在这片看似温馨和乐的氛围之下,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却在父女二人之间,悄然涌动。
书房内,新沏的雨前龙井,茶香袅袅。
沈文德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
眼前的青萝,还是那个青萝。眉眼依旧清丽,身形依旧纤弱。但不知从何时起,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怯懦的眼眸,却变得如同古井深潭,沉静得,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有些看不透了。
尤其是在汤泉宫,当孟武将军,用“汇报”的敬畏语气,向她讲述搜山细节时,她那副临危不乱,甚至还能反过来,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敌人部署的模样,更是让沈文德感到了陌生。
“青萝,”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那日……在山洞之中,你与陛下,除了……除了求生之外,可还……聊了些别的?”
沈青萝正在为父亲整理书卷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顿。
她知道,父亲,终究还是起了疑心。
她抬起头,脸上是早已准备好的,天真而又带着几分后怕的神情。
“爹,您想到哪儿去了。”她无奈地笑道,“当时那等情形,女儿与陛下,都只想着如何活下去,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只是……”
她故意顿了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少女羞涩,“陛下他……他为了救女儿,身受重伤,女儿……女儿心中,感激不尽。”
这番回答,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两人关系为何会变得“亲近”,又将一切都归于“救命之恩”的范畴,合情合理。
沈文德看着女儿那泛红的脸颊,心中的疑虑,稍稍放下了一些。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女儿家大了,与天子共历生死,生出几分情愫,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心中,却依旧有挥之不去的怪异之感。
就在这时,管家福伯,在门外恭声禀报道:“老爷,小姐,宫里的小李子公公来了。说是,陛下有请,邀小姐入宫,说是有……有要事相商。”
又来?
沈文德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才回来几天?已经是第三次召见了!前两次,一次是“赏赐”,一次是“问询汤泉宫事宜”,这一次,又是什么“要事”?
他这个女儿,如今,倒比他这个御史中丞,还要忙了。
……
养心殿内,气氛,却不似想象中那般,充满了“要事相商”的严肃。
萧彻,依旧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正独自一人,对着一盘珍珑棋局,愁眉不展。
见到沈青萝进来,他那张总是紧绷着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你来了。”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早已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快来,帮朕看看,这盘棋,到底该如何解?”
沈青萝看着他那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心中,一阵无语。
而她脑中的魏明月,更是直接开启了“嘲讽模式”。
“哼,臭棋篓子。这么简单的‘七星聚会’,他竟能,把自己给下成一个死局,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青萝,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民女参见陛下。”
“说了,私下里,无需多礼。”萧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如何,将他又爱又恨的“谜团”,给彻底解开。
他拍了拍身旁的软榻,示意沈青萝坐到他身边来。
“你坐近些,也好看得清楚。”
沈青萝的心,猛地一跳。
她能感觉到,这位年轻天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炙热的探究。
她不敢违抗,只好,小心翼翼地,在那张,曾属于魏明月的软榻边缘,坐了半个身子。
一股,淡淡的少女清香,瞬间,萦绕在了萧彻的鼻尖。
他心中一荡,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专心棋局”的正经模样。
“你看,”他指着棋盘,“朕的黑子,已被白子,围困于此,看似,已无路可走。朕,思虑了整整一个上午,也未能,找到破局之法。”
沈青萝的目光,落在了棋盘之上。
她脑中的魏明月,早已将这盘棋的破解之法,以及,由此延伸出的一百零八种变化,都清晰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要朝着最关键的“虎口”位置,落下去。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要触碰到棋盘的瞬间。
她,却犹豫了。
她想起了,父亲那,充满了忧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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