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宫的这第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沈青萝躺在那张凤床之上,却是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一半是因为紧张。
毕竟,隔着一道屏风,睡着的是当今天子。这种“同居”的体验,莫说是她这个黄花大闺女,便是换了宫中任何一个妃嫔,恐怕都难以安然入睡。
而另一半,则是因为……她脑海里同样“兴奋”得睡不着的婆婆。
“……翻什么身!给哀家躺平了!”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睡觉的姿态怎能如此,毫无规矩!成何体统!”
“……还有你这呼吸声,也太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这瑶光宫里,藏了一头猪呢!”
魏明月那“婆婆式”挑剔的训话声,如同紧箍咒一般,在沈青萝的脑海里,循环播放了整整一个时辰。
沈青萝只觉得,自己比在江南,连战三场还要累。
她索性放弃了抵抗,将自己那颗“生无可恋”的小脑袋,深深地埋入了冰蚕丝的枕头之中,开始装死。
“……你!”魏明月,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这“儿媳”,竟敢公然“罢工”。
她正要再发作。
忽然!
“……嗯?”
魏明月愤怒的声音,猛地一顿!
她那早已是,与沈青萝融为一体的感官,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阵轻微的……异动!
“……有人!”
沈青萝的心,猛地一跳!
她也瞬间,从“装死”的状态之中,惊醒了过来!
只见,隔着那道厚重的屏风,一道高大而又熟悉的身影,竟悄无声息地,从偏殿走了出来!
是萧彻!
他,不是睡着了吗?!
沈青萝,下意识地,便要开口呼救!
“……别动!”魏明月的声音,却在此时,变得无比的古怪,充满了“看好戏”的意味,“……他好像在……梦游?”
沈青萝,定睛看去。
只见月光之下,萧彻双目紧闭(实则,偷偷地睁着一条缝),脸上充满了“痛苦”与“脆弱”的表情。
他一边朝着凤床的方向,缓缓“摸”来。一边用一种“梦呓”般的沙哑声音,喃喃自语。
“……冷……”
“……好冷啊……”
“……山洞……别走……”
“……青萝……别丢下朕……”
他这番表演,若是换做宫中任何一个,对他心怀爱慕的女子,恐怕早已是母性大发,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自己温暖的身体,来“安抚”这受伤的帝王了。
然而,他面对的是……
沈青萝。
和她脑海里的……亲娘!
“……反了天了!”
魏明月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瞬间便爆发了!
她愤怒的咆哮,几乎要将沈青萝的耳膜,都给震破!
“……他敢过来?!”
“……好你个萧彻!你八岁那年,为了逃避哀家的‘骑射课’,故意在雪地里打滚,装病‘梦游’的把戏!你竟敢在哀家的面前,再玩一遍?!”
“……蹬他!”魏明月,气得七窍生烟,“……用脚!踹下去!给哀家,狠狠地踹!”
“……娘娘……不妥吧……”沈青萝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毕竟是皇帝啊!
——她这一脚,踹下去。
——明日,怕不是就要从“皇贵妃”,贬为,“浣衣局”的杂役了!
“……没出息的东西!”魏明月恨铁不成钢,“……不敢踹?那还不快想别的办法!”
沈青萝,看着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触碰到自己凤床床沿的“魔爪”。
心中也是,又急,又羞!
她急中生智,抓起了自己枕边用来安神助眠的……玉石枕头!
(那正是魏明月生前,最爱用的同款,也是杏儿在“搬家”时,特地从沈府给她,‘偷’渡进来的“嫁妆”。)
她想也不想,便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足有十几斤重的玉枕,朝着萧彻即将要踏足的地板之上,“不小心”地……
手滑了下去!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这寂静的寝殿之内,轰然炸响!
其所爆发出的动静,简直比朱雀门前那,“墨鸦”的刺杀,还要惊心动魄!
“……啊!”
“……哎哟!”
两声截然不同的惊呼,同时响起!
一声是来自殿外,还在打着瞌睡,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给吓得,当场从台阶之上,滚了下去的……小李子!
而另一声则是,来自殿内,那位在“梦游”的……当今天子!
只见萧彻“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便往后蹦了三尺远!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分五裂的玉枕“残骸”。
又抬起头看着一脸“惊慌”,从凤床之上,坐了起来的沈青萝。
那张脸上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哲学三问。
“……陛……陛下?”
沈青萝,强忍着心中的滔天笑意(和对价值连城的玉枕的哀悼),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慌”与“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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