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部落里闹旱灾,井水见了底,田里的禾苗卷了叶。汉子们背着陶罐去几十里外的大河取水,来回一趟要走六个时辰,累得倒在地上就起不来。夜里,阿禾抱着笙坐在晒谷场,吹起了最沉郁的调子,像乌云压着山尖,像禾苗在哭。吹着吹着,周围渐渐围拢了人,先是妇人们跟着哼,再是汉子们加入,最后连孩童都憋着嗓子跟着和。那调子起初满是绝望,吹着吹着,竟慢慢生出股韧劲,像石缝里钻出来的草。第二天一早,没人组织,大家都爬起来往河边走,脚步虽沉,却没人再抱怨——那调子像刻在了心里,知道不是一个人在熬。
后来水引进了田,禾苗缓了过来。庆功宴上,汉子们的长笙吹得震天响,少女们的短笙跳着欢快的舞,阿禾吹着最初那支金芒笙,调子又清又亮。席间,那个总爱抱怨干活累的络腮胡汉子,竟红着眼眶说:前些天累得真想躺倒不干了,可听着阿禾的笙,就觉得......咱不是在跟天较劲,是跟大伙儿一起扛着,就不觉得沉了。
女娲立在云端听着,看着谷中景象,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她看见争吵的邻里,听到对方用笙吹起儿时的调子,便红着脸和解;看见出门远行的人,带着家人吹过的笙音上路,再远也觉得心里有个牵挂的根;看见学堂里的孩童,跟着笙音学认字,连背书都记得更牢些。
原来音乐从不是多余的点缀。它能把疲惫泡软,把心事化开,把散落的人串成一股绳。劳作的呼号依旧在,却不再沉闷,而是跟着笙音的节奏,成了带着力量的歌;日子依旧有苦有累,却因这漫谷的乐声,多了些能嚼出甜的盼头。
月升东山时,昆仑墟的笙音又起了。这一次,崖顶的女娲轻轻拢了拢衣袖,转身融入云雾——她知道,这人间的乐声,已经能自己生长,自己温暖,自己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了。而那支金芒炼成的笙,就挂在阿禾家的房梁上,管身的幽蓝石粉在月光下流转,像在说:这世间最动人的,从来不是沉默的忍耐,而是把苦与乐都唱出来、吹出来,让彼此听见,彼此接住。
桃下定礼:缘结人伦
渭水两岸的桃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香雪。女娲踏着花瓣走过,裙摆扫过花丛,惊起几只粉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争执声,夹杂着女子的啜泣,她循声走去,只见柳树下扭打在一起的两名青年,还有一旁泣不成声的女子。
那两名青年都打得红了眼,一个扯着对方的头发,一个攥着对方的衣襟,嘴里还在嘶吼:“她是我先看上的!”“凭什么?她明明对我笑过!”被争夺的女子穿着素色衣裙,哭得肩膀耸动,双手绞着衣角,不知该劝还是该躲。周围围了些村民,有人喊着“别打了”,有人却在起哄,乱糟糟一片。
女娲心中微动。人间繁衍,本是自然之事,却因无规无矩,生出这许多纷争。她抬手轻挥,一股柔和的风卷过,将两名青年分开。两人还想再扑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挡着,只能怒目而视。
“你二人为何争斗?”女娲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平静的力量。
穿青布衫的青年抢先说:“我与阿芷早就说好,等我猎到野猪,便请长老为我们见证!他却横插一脚!”穿褐衣的青年立刻反驳:“胡说!阿芷前日还收了我采的灵芝,那分明是应允的意思!”
女子阿芷哭得更凶了:“我……我只是觉得你们都好,我不知道该选谁,也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办……”
女娲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忽然召来四方部落的首领。首领们很快赶到,有的扛着权杖,有的带着玉佩,见了女娲,都恭敬地行礼。“今日召集各位,”女娲环视众人,“是为人间姻缘立个规矩。”
她指着盛开的桃树:“凡男女相悦,需由男方送玄纁之礼。玄为黑,象征天;纁为浅红,象征地。取天地之正色,表心意之诚。”又指了指围观的长老们:“再经族中长老见证,昭告族人,方可结为夫妇。如此,名正言顺,再无争抢之乱。”
说着,她解下自己佩了千年的玉簪。那玉簪是昆仑玉髓所制,通体莹白,上面刻着缠枝莲纹,是她初化人形时,西王母所赠。女娲将玉簪折成两段,两段玉簪断面都平整光滑,泛着温润的光。她将两段玉簪分赠给一对自愿遵从新规的男女——那男子刚用玄纁之礼求得了女子的应允,正站在人群中,脸上带着羞涩与期待。
“此后世间姻缘,便由这‘聘’与‘证’为凭。”女娲将玉簪递到他们手中,“这玉簪一分为二,你二人各执一半,待成婚之日合二为一,便如你们的缘分,从两心相悦,到一生相守。”
那对男女捧着玉簪,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深深叩首。周围的人看着,也都露出了然的神色。刚才扭打的两名青年,此刻也低下了头,青布衫青年说:“我懂了,是我太鲁莽,该按规矩来。”褐衣青年也道:“我明日便去准备玄纁之礼,再请长老去阿芷家说合。”阿芷破涕为笑,眼里有了安定的光。
久而久之,人们便在那棵桃树下为女娲立祠。祠堂不大,却总有人来供奉。凡求姻缘者,都会带一支桃木簪来,放在女娲的塑像前,祈祷能像那对得赠玉簪的男女一样,得遇良人,顺遂成婚。桃花开时,花瓣落满祠堂的台阶,像无数祝福的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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