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中甘醇:礼序欢宴
秋收过后的村落像被打翻了的五谷囤,到处都堆着金黄的谷穗、饱满的黍子、圆滚滚的豆子。晒谷场上,妇人们正用木耙把谷物摊开,阳光晒得谷粒发烫,散发出混着泥土与阳光的清香。男人们则扛着锄头往田里去,要趁着土地还没上冻,把田垄翻新一遍,只是脚步里带着掩不住的沉——春种时弯腰插秧,腰杆像被生生压弯;夏日里挥汗除草,脊梁晒得脱了几层皮;秋收时蹲在地里割稻,膝盖肿得像揣了个馒头。一年下来,浑身的骨头都像生了锈,动一动就咯吱作响。
女娲走在村落里,看着这满眼的丰收,心里却有些沉甸甸的。她看见张婶扶着墙捶腰,每捶一下就叹口气:这腰像是不属于自己了,夜里翻身都能疼醒。又看见李伯坐在门槛上揉膝盖,咳嗽声像破旧的风箱:往年这时候还能去山上捡些柴,今年是真动不了喽。孩子们倒有精神,围着谷堆打滚,笑声清脆,可大人们脸上的疲惫,像层薄雾,把这丰收的欢喜罩得有些闷。
该添些能解乏、能助兴的东西才好。女娲心想。她走到村东头的溪边,晨光刚漫过水面,岸边的草叶上凝着露水,那露水是攒了整夜的月华,晶莹剔透,捏在手心凉丝丝的,指尖一捻,竟渗出清甜的气。她又转到谷仓旁,见墙角堆着些被遗忘的谷穗,穗子上的颗粒已经发了酵,渗出些黏黏的汁水,凑近一闻,竟有股淡淡的醇香,闻着就让人精神一振——这是谷物自己酿出的甘醇。
女娲取了个粗陶瓮,先舀了半瓮溪水,再将晨露细细筛进去,露水落入瓮中,发出叮咚的轻响,像碎玉掉在盘里。接着她把那些发酵的谷穗揉碎,连汁带渣都倒进瓮中,又从山后折了些正开得旺的桂花,连同蜂巢里刚割的蜂蜜一起撒进去。桂花的甜香、蜂蜜的醇厚、谷物的微醺,在瓮中缠成一团,光是闻着,就让人舌尖发颤。她用陶盖把瓮封好,盖沿糊上黏土,又让人帮忙,把瓮埋在村头那棵老桃树下——那桃树有百余年了,根须扎得深,能吸天地的灵气。
三日后开瓮,自有好物。女娲拍了拍手上的土,对围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说。人群里有人嘀咕:能有啥好物?难不成比烤肉还香?也有人好奇:女娲娘娘弄的,肯定不一般,我得记着日子来看看。
这三天,村里像盼过节似的。张婶给陶瓮埋的地方垫了层干草,怕地气太凉;李伯拄着拐杖去看了三回,总觉得能闻到点特别的香味;孩子们更是围着桃树打转,扒着土想看看瓮里到底藏着啥。到了第三天清晨,天还没亮透,桃树下就挤满了人,连邻村的都来了,带着自家晒的果干、腌的肉,说是若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尝。
女娲来的时候,晨光刚好穿过桃树枝桠,在地上洒下金斑。她亲手扒开泥土,黏土封的盖子一揭开,的一声轻响,像有什么东西醒了过来。紧接着,一股醇厚的香气猛地喷涌而出,瞬间漫过整个村落——那香气不像花香那样飘得轻,也不像肉香那样来得烈,是谷物的厚重打底,裹着甘露的清甜,混着桂花的芬芳,还有点蜂蜜的暖,像只温柔的手,轻轻挠着人的鼻尖,往心里钻。
好香啊!人群里有人惊叹,忍不住往前凑了凑。有个胆大的青年叫石头,是村里最有力气的,此时也按捺不住,搓着手问:女娲娘娘,这是啥呀?能尝不?
女娲笑着点头,递给他一个木勺。石头舀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凑到嘴边,先是抿了一小口,眉头一皱——有点辣,像被火苗舔了下舌尖。可那辣劲没待多久,就顺着喉咙滑下去,变成一股暖烘烘的热流,从心口往四肢百骸漫,他连日来累得发僵的肩膀,竟觉得松快了些,膝盖也不那么酸了。
好酒!石头忍不住喊了一声,又舀了一勺喝下,这次是仰着头灌下去的,喝完抹了抹嘴,眼睛亮得像燃了火,浑身都舒坦了!
酒女娲接过木勺,对众人说,但这酒不是随便喝的,得有规矩。祭祀时,需以酒敬天地,表敬畏之心;长辈寿辰时,晚辈需举杯祝寿,表孝敬之意;亲友相聚时,共饮以表欢喜,增情谊之厚。守了规矩,这酒才是好物,能暖身,能暖心。
村民们听得认真,有人赶紧找了块木牌,让识文断字的老先生把规矩刻上去,立在桃树旁。
第一个用酒祭祀的是燧人氏部落。他们选在月圆之夜,在祭坛前摆了三张石桌,每张桌上都放着三个陶碗,碗里倒满了新酿的酒,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燧人氏首领穿着最隆重的兽皮袍,手里捧着一个最大的陶碗,对着天地深深一拜,声音洪亮:谢天地赐五谷,谢日月照万物,愿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说完,将碗里的酒缓缓洒在地上。
奇怪的是,那酒渗入土地后,周围的草木仿佛抖了抖,叶子更绿了些,连吹过祭坛的风,都带着股温柔的气息,不像往常那样刮得人脸疼。围观的人都说:这酒通灵性呢,天地都接了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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