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朔风基于对萧策实力的判断。但听在明薇耳中,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对,萧将军很厉害!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一夜,明薇彻夜未眠。她跪在窗前,对着北方漆黑的夜空,一遍遍在心里祈祷,将体内那股清凉的灵泉气息,毫无保留地、向着北方萧策所在的方向倾泻而去,尽管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她只希望,如果萧将军真的遇险,这微薄的力量,能帮他哪怕一丝一毫。
九月初九,重阳节。天色未明,皇帝仪仗便已出城,旌旗蔽日,鼓乐喧天。迎恩亭附近,冠盖云集,百官肃立,等候着凯旋的英雄。
明薇随着父母,站在命妇女眷的队伍中。她小脸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紧紧攥着母亲的手,目光死死盯着北方官道的尽头。苏婉只当女儿是起得太早,又见大场面紧张,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高。官道上终于传来了隐隐的马蹄声和旌旗的影子!来了!
人群骚动起来,礼乐奏响。皇帝也从御辇上站起身,向前望去。
然而,随着队伍渐近,人们却发现了不对劲。来的并非预想中盔明甲亮、意气风发的凯旋之师,而是一支……带着明显疲惫和肃杀之气的队伍!许多将士身上带着伤,旗帜也有破损,队伍中间,似乎还护着几辆覆盖着白布的马车!
怎么回事?凯旋之师,为何如此模样?
队伍在迎恩亭前停下。萧策翻身下马,他依旧是一身玄甲,但甲胄上沾染着尘土和已经发暗的血迹,脸色冷峻,眼神如寒冰,周身散发着尚未散尽的杀伐之气。他快步走到御前,单膝跪地,声音沉痛:
“臣萧策,参见陛下!臣……有负圣恩!”
皇帝脸色微变:“萧爱卿,这是何故?为何如此模样?”
“回陛下!”萧策抬起头,眼中是压抑的怒火,“臣昨日率部行至落鹰峡,遭遇大批不明身份匪徒伏击!贼人占据两侧山崖,以滚木礌石、强弓硬弩袭击我军!我军虽奋力血战,击溃贼众,擒获匪首数人,但……护送回京的康王余孽重要证物被毁,数十名将士……殉国!”
落鹰峡!伏击!
明薇的心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真的发生了!虽然萧将军没事,但还是有将士牺牲了……
全场哗然!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有匪徒敢伏击凯旋的朝廷大军?!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龙颜大怒:“岂有此理!何方匪类,如此猖獗!匪首何在?”
萧策一挥手,几名军士押着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浑身是伤的黑衣人上前。
“陛下,匪首顽抗,已当场格杀。擒获者皆乃死士,齿藏毒囊,已有数人自尽。剩余之人,正在严加看管。”萧策冷声道,“据初步审讯,彼等皆受雇于人,但雇主身份……尚未可知。”
皇帝目光冰冷地扫过那几个黑衣人,又看向萧策身上斑驳的血迹和身后那些阵亡将士的遗体,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怒极。
“查!给朕彻查!无论是谁,胆敢袭击王师,朕必诛其九族!”皇帝的声音如同寒冰,响彻全场,“萧爱卿平身!尔等浴血奋战,忠勇可嘉!阵亡将士,从优抚恤!朕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谢陛下!”萧策叩首,起身时,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百官队列,在明砚之脸上微微停顿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明砚之感受到那道目光,心中巨震。他瞬间明白了,萧策这是在告诉他,袭击是真的,目标或许不仅仅是萧策,更是那些可能指证幕后黑手的“证物”!这京城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迎接仪式在一种压抑而愤怒的气氛中草草结束。皇帝起驾回宫,下令三司会审,严查落鹰峡一案。
回府的马车上,明薇紧紧依偎在母亲怀里,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她既为萧将军平安归来而庆幸,又为那些死去的将士感到难过,更对那隐藏在暗处的凶残敌人感到恐惧。
苏婉只当女儿是被吓到了,柔声安慰着。明砚之则沉默不语,面色凝重。
当晚,镇国公府派人送来一份简单的礼物,说是感谢明尚书往日关照,并报个平安。礼物很寻常,是一盒北境的特色奶糕。但明砚之在礼盒底层,发现了一张折叠的、无字的纸条。他对着灯光仔细看去,纸条边缘,用极细的笔触,画了一个小小的梅花爪印。
明砚之盯着那个爪印,久久不语。他想起女儿前几日关于“枫晚苑”的提醒,又想起今日落鹰峡的伏击……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他看向女儿房间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这个女儿,似乎总能在关键时刻,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触及到风暴的核心。
而此刻,明薇正坐在窗前,看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朔风悄然落在窗棂上。
“他没事,受了点轻伤,不碍事。”朔风的意念传来,“他让我告诉你,谢谢。”
明薇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是庆幸,是后怕,也是委屈。
“那些坏人……会抓到吗?”她哽咽着问。
朔风的意念带着一丝冷嘲:“难说。两脚兽的世界,太复杂。不过,那个男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明薇擦干眼泪,用力点了点头。她相信,萧将军一定会把那些坏人揪出来的!
归途的暗箭,虽然被斩断,却也让所有人都看清了,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是何等汹涌。一场新的、更加激烈的较量,已然拉开了序幕。而明薇知道,自己与那位浴血归来的将军,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注定要更加紧密地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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