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茜迷迷糊糊刚合眼，就被院里头“哐当”一声巨响惊醒，不用想，准是张仙凤起来劈柴了，故意弄出这么大动静，就是催她干活。
她刚坐起身，还没揉开惺忪的眼睛，西厢房的门就被“砰砰”砸得响，张仙凤的大嗓门隔着门板喊：“宋茜！你死里头了？天快亮了还不起！想让全家喝西北风啊？”
宋茜吓得一哆嗦，赶紧摸过陈小伟给的棉袄穿上，连鞋都没顾上系紧，趿拉着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就被张仙凤伸手薅住胳膊，一把拽到跟前，力道大得差点把她胳膊拧断。
“你磨蹭啥呢？眼瞅着鸡都叫第三遍了！”张仙凤瞪着她，唾沫星子直往她脸上喷，“井台的冰你铲了没？灶房的火你引了没？我跟你爹还等着喝粥呢！”
宋茜揉了揉被薅疼的胳膊，低着头应：“娘，我这就去弄。”
“还这就去？”张仙凤抬手拍了她后脑勺一下，“昨天拜祖宗磕破头，今天就想装懒？我告诉你，陈家没这规矩！先去铲井台的冰，再去挑两桶水，要是水洒了一滴，今天早饭你就别想沾！”
宋茜不敢反驳，抄起墙角的铁铲就往井台跑。井台的冰结得比昨天还厚，铁铲抡起来沉得要命，她使出浑身力气，一下一下往冰上砸，冰碴子溅得满身都是，落在脖子里，冻得她一激灵。没铲一会儿，胳膊就酸得抬不起来，手心磨破的地方被铲柄硌着，疼得钻心。
好不容易把井台的冰铲干净，宋茜又拿起扁担挑水。铁水桶空着都沉，装满水更是压得她腰都直不起来。她挑着水往灶房走，脚步虚浮，走一步晃一下，水洒在地上，没一会儿就结成了薄冰，她差点踩着冰摔一跤，吓得赶紧扶着墙稳住。
挑完两桶水，宋茜刚进灶房，就看见陈老栓坐在小马扎上抽烟袋，眼神冷冷地盯着她：“磨磨蹭蹭的，挑两桶水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我看你就是没干活的命，却占着陈家媳妇的位置！”
宋茜没敢吭声，赶紧往灶膛里添柴引火。灶膛里的烟呛得她直咳嗽，眼泪哗哗流，睫毛上都沾了灰。她刚把火引着，张仙凤就端着半袋玉米进来了：“今早熬玉米粥，再蒸几个红薯，红薯在灶房角落，你自己去拿，别拿坏的，坏的留着喂猪！”
宋茜点点头，弯腰去拿红薯。角落里的红薯堆得乱七八糟，好的都在上面，坏的藏在底下，她捡了几个看着完好的，刚要往锅里放，张仙凤又喊：“你拿那么大的干啥？大的留着我跟你爹吃，拿小点的！”
宋茜赶紧把大红薯放回去，换了几个小的，放进锅里蒸。接着又往锅里倒玉米，淘洗的时候，她发现玉米里掺了不少沙子，只能一点点挑出来，要是沙子没挑干净，粥里有沙子，又要被骂。
挑沙子费功夫，等她把玉米倒进锅里熬上，天已经大亮了。陈小伟也起来了，他走进灶房，看宋茜满脸灰，眼睛红红的，小声问：“茜儿，你没事吧？手心还疼不疼？”
宋茜摇了摇头：“没事，快熬好粥了，你去叫爹和娘吃饭吧。”
陈小伟刚要走，就被张仙凤喊住：“你干啥去？过来帮我择菜，让她自己看着锅！别总围着她转，惯得她越来越懒！”
陈小伟没敢反驳，只能留下来择菜，时不时偷偷看宋茜一眼，眼神里满是愧疚，却啥也不敢说。
粥熬稠的时候，红薯也蒸好了。宋茜把粥盛进粗瓷碗里，又把红薯摆好，端到堂屋的桌子上。张仙凤先拿起一个红薯，咬了一口，眉头一皱：“这红薯怎么这么硬？是不是没蒸熟？”
宋茜赶紧说：“娘，蒸了挺久的，可能是这红薯本身有点硬。”
“还敢顶嘴！”张仙凤把红薯往桌上一扔，“我说没蒸熟就是没蒸熟！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让我跟你爹吃生红薯？”说着，她拿起碗，舀了一勺粥，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这粥怎么这么稀？玉米放少了？你是不是把玉米藏起来自己吃了？”
宋茜心里一慌，赶紧解释：“娘，玉米都放进去了，可能是水放多了，我再熬一会儿……”
“不用熬了！”陈老栓放下烟袋锅子，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这粥跟水似的，怎么吃？红薯又没蒸熟，你这是故意跟我们作对！这早饭我们不吃了，你自己处理吧！”
宋茜看着桌上的粥和红薯，心里又委屈又着急，她忙了一早上，胳膊酸了，手心疼了，还被烟呛得眼泪直流，结果做出来的早饭，他们一口都不吃。
“娘，爹，再熬一会儿粥就稠了，红薯也能蒸软，你们再等等……”宋茜小声恳求。
“等啥等？”张仙凤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我们可没那么多功夫等你！这粥和红薯，你端去喂猪！然后赶紧去后院扫柴，把柴堆码整齐，要是码得不整齐，中午也别吃饭了！”
宋茜咬了咬嘴唇，没敢再说话。她端起桌上的粥和红薯，往猪圈走。粥还是热的，红薯也带着温度，可她却觉得比冰还凉——这是她忙了一早上的成果，最后却要端去喂猪，而她自己，连一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走到猪圈门口，宋茜看见猪拱着食槽“哼哼”叫，心里堵得慌。她把粥和红薯倒进去，看着猪吃得津津有味，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在陈家，到底还能不能吃上一顿正经的热乎饭，能不能有一天，不用再这么受气。
倒完猪食，宋茜又拿着扫帚去后院扫柴。后院的柴堆得乱七八糟，风一吹，柴屑到处飘，落在她的头发上、衣服上。她一边扫，一边码，胳膊酸得抬不起来，手心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沾在扫帚柄上，顺着柄往下滴。
她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晒得她头晕眼花。她饿得厉害，肚子咕咕叫，可一想到张仙凤的话，又不敢回去找吃的，要是回去，指不定又要被骂“偷懒”，还得多找些活让她干。
宋茜叹了口气，又拿起扫帚接着扫。她知道，这一天的罪，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苦等着她受，可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扛着，在这个陈家，她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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