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茜没说话，只是蹲下去，捡起地上的铁锅，继续用灶灰蹭。公爹看着她通红的手背、裂开的褂子，还有脸颊上没消的麻线印，叹了口气：“当年你嫁过来，是我没看好她们，让你受了委屈。别跟这群孩子计较，我去给你找细丝线，再拿块新布，中午绣不完也没事，有我在，没人能为难你。”
“爹，不用了，我针线笸箩里还有丝线，能绣好的。”宋茜摇了摇头，她不想再麻烦公爹，上次公爹帮她说话，还被张仙凤骂了一顿，说“胳膊肘往外拐”。
可公爹没听，转身回屋，没一会儿就拿着两捆粉色的丝线和一块新棉布出来，塞进宋茜手里：“拿着，别硬撑。手心磨破了就歇会儿，线不够、布不够，都跟我说。”
宋茜捏着柔软的棉布，心里暖了点，这三年，只有公爹偶尔会护着她。她拿着东西，走进灶房旁边的小偏屋，这里是她的住处，当年嫁过来，她的嫁妆箱就被秀晴和秀艳藏在这屋的柴堆里，她摸黑找了半夜才找到。
刚把棉布铺在桌上，门口就堵了人影，六个小姑子全都挤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圆盯着她。“宋茜，别以为有爹护着你就能偷懒，”秀菊抱着胳膊，“我们盯着你呢，一针都别想少绣！”
宋茜没理她们，拿起剪刀裁剪棉布。手心的疼让她的手忍不住发抖，剪到第三下，就不小心剪歪了一点。“你看！你故意剪歪的！”秀晴立刻喊起来，“就是不想给大姐好好做嫁妆，我要告诉娘去！”
“我不是故意的，手有点抖……”宋茜赶紧解释。
“手抖？我看你就是装的！”秀晴说着就要往外跑，被赶来的公爹拦住：“秀晴！你再闹，现在就送你回舅舅家！宋茜手心磨破了，剪歪点怎么了？重新剪一块就是，多大点事，要去告你娘？”
秀晴被骂得不敢动了，只能悻悻地退回去，六个小姑子依旧堵在门口，时不时挑点小毛病：“这里针脚歪了”“颜色再深点”“花瓣绣小了”，宋茜没反驳，只是低着头，一针一线地绣。手心的伤口渗出血珠，染在粉色的棉布上，她就找了块旧布条裹住手，继续绣——她知道，只有绣好枕套，今天的麻烦才能少一点。
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两个枕套终于绣好了。粉色的布面上，桃花开得鲜活，绿色的叶子衬着，虽不如平时精致，却也看得过去。宋茜拿起枕套，递到秀梅面前：“绣好了，你看看……”
秀梅接过枕套，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找出啥大毛病，可还是嘴硬：“也就那样吧，要是我绣，肯定比你绣得好看！算你运气好，今天饶了你！”
说完，她带着秀菊、秀兰、玲、秀晴和秀艳往屋里走，路过宋茜的针线笸箩时，七妹秀艳故意伸脚一踢，笸箩翻倒，丝线、剪刀、顶针撒了一地。
宋茜蹲下去，慢慢捡地上的东西，丝线蹭过手心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公爹走过来，帮她一起捡，叹了口气：“委屈你了，等秀英订完婚，我就让她们回舅舅家，别再过来刁难你。”
宋茜捡起一根粉色的丝线，指尖捏得发白，小声说：“没事，爹，我能忍……”
她心里清楚，忍只是暂时的。今天这六个小姑子凑齐，旧恨没消，新茬又结，就算回了舅舅家，以后只要有机会，她们还是会来刁难她。可除了忍，她没别的办法，只能盼着秀英早点嫁出去，这陈家的日子，能少点风浪，多点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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