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礼物,与他方才坦言自身处境的态度一脉相承,不虚浮,不夸张,却自有一份真诚的重量。
白昭月心中触动。这份来自未来婆母的赠礼,超乎了她的预料。它,像是一种带着温度的联系和认可。
她起身,郑重一礼:“请公子代昭月谢过夫人。长者赐,不敢辞,此物珍贵,昭月必当妥善珍藏,绝不敢嫌弃。”
见她收下,萧昱眼中似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松和暖意,微微颔首。
之后,两人重新落座。终究是萧昱先开了口,语气平和如同闲谈家常:
“冒昧请见,唐突姑娘了。此番前来下聘,诸事已毕,不日便将启程返回北靖准备迎娶事宜。
特来向姑娘辞行。”
白昭月微微欠身:“公子辛苦。”
萧昱轻轻摇头,神色坦然,甚至带着几分过于直白的诚恳:“聘礼规制所限,虽不及兄长那般,却亦是昱能力范围内所能备下的最佳。
望姑娘勿嫌简薄。”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寥落,
“不瞒姑娘,昱在府中,人微言轻,母亲亦……并非显赫。日后姑娘嫁入北靖,只怕……要随我受些委屈了。”
他如此直白地道出自身处境,反倒让白昭月微微一怔。
她抬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澄澈,神情坦然,并非虚伪作态,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异样。
在这等场合,如此坦诚自身劣势,要么是极度的真诚,要么便是极深的城府。
既如此,她亦不必全然伪装。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公子言重了。昭月……于白家亦是如此。
父母早逝,孤身一人,得家族庇佑方能长大成人。如今能得与公子良缘,已是幸事,何谈委屈?
日后……但求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于愿足矣。”
她这也算是交了一半底,表明自己同样无所依仗。
萧昱闻言,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似乎对白昭月的处境早有预料,又似乎因她的坦诚而有所触动。
他温和道:“姑娘能如此想,是昱之幸。北靖虽非净土,萧家亦多纷扰,但昱虽不才,亦会谨守本分,
尽力为姑娘撑起一方庭院,护姑娘周全。
不敢求举案齐眉,但愿能……相敬如宾,安稳度日。”
“相敬如宾,安稳度日。”白昭月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心中竟感到一丝难得的平静。
这似乎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她颔首:“此愿甚好,昭月亦同此心。”
气氛似乎因这份彼此对处境的认知和低调的期望而缓和了许多。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场面话。
恰在此时,萧昱似乎为了打破稍显沉闷的气氛,随口提起:
“北靖地处北方,气候风物与辰阳大不相同。冬日苦寒,夏日干燥,风俗饮食亦多有差异。
姑娘若有闲暇,可稍作了解,以免初至时不惯。”
白昭月本能地接口,语气温顺如常:“是,多谢公子提点。
昭月近日也翻阅了一些关于北靖的杂记风物志,略知一二。
譬如听闻北靖民间喜食羊肉羹酪以御寒,蓟城西市的胡饼尤其酥脆地道;又闻秋冬之交,北地多风沙,需常备帷帽面衣;还有……”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方才顺口所言,已超出了一个久居深闺、备受冷落的孤女所能了解的范畴。
那些细节,若非特意查阅或有人告知,绝难知晓。
她心下微惊,立刻收敛了神色,重新垂下头,声音也低柔下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赧与不确定:
“……这些都是昭月从书中看来,不知是否准确,让公子见笑了。”
然而,那瞬间的流畅与精准,已然落入了萧昱耳中眼中。
萧昱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认真地看了白昭月一眼。
眼前的女子依旧低眉顺目,姿态柔弱,仿佛刚才那段条理清晰、细节具体的描述只是他的错觉。
但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那绝非泛泛而谈,而是确切的、细致入微地去了解了。
他目光微动,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探究与兴味,随即迅速掩去,恢复温和常态,从善如流地接话道:
“姑娘所言甚是准确。看来姑娘是用了心的。”他并未深究,转而自然地将话题引开,
“北地风沙确需注意,届时府中自会备齐所需之物,姑娘不必忧心。”
又闲谈几句,时辰差不多了,萧昱便起身告辞。白昭月依礼相送。
临走前,萧昱再次郑重道:“婚事还需些时日,我为姑娘留下二人停驻别院,乃是我贴身随从,拳脚功夫不错,
姑娘日后若遇难处需要帮手,可尽力差遣此二人。萧昱虽力薄,亦会尽力维护。望姑娘……保重。”
“谢公子。公子亦请一路保重。”白昭月敛衽行礼。
送走萧昱,白昭月独自在花厅站了片刻,手中轻轻握着那只盛有银簪的锦盒。
这次会面竟让她心中安定了不少。
那份来自孟氏的赠礼,萧昱的坦诚无论真假、那份“相敬如宾”的约定,以及他最后那句“尽力维护”的承诺,
都让她感觉到,至少这位未来的夫君,并非难以相处之辈,甚至可能成为她在陌生环境里一个可有限依靠的盟友。
前路依旧莫测,但似乎,并非全然漆黑一片了。
那支素银簪子,仿佛在微暗中透出一点温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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