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的禁足令一解,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终于钻出了洞穴。她甚至未曾稍作喘息,压抑了数月的怒火与怨毒,便化作了精准而狠厉的反击。
她手中捏着的,正是白瑶光之前协理庶务时,那笔不大不小、却足以做文章的账目亏空。
这本是白瑶光能力平庸、行事不密的把柄,落在柳氏这等精于算计的人手中,便成了绝佳的引线。
目标,直指萧宸一派的官员——度支曹属官,孙谦。此人是赵氏远亲,虽职位不算顶高,却掌管着部分军需物资的核算与调拨,位置关键,且素来被视作世子一系的干将。
柳氏的谋划极为周密。她并未直接攻击孙谦贪墨,而是巧妙地将一桩涉及边境守军冬季棉服采购的烂账,通过几层看似无关的中间人,将亏空的源头和一份精心伪造的、指向孙谦收受回扣的“证据”,悄无声息地递到了御史台某位素与赵氏不睦的官员案头。
时机也选得恰到好处。正值开春,边境将士对去冬劣质棉服怨声载道的风声刚刚传入蓟城,萧宏对此事已有耳闻,正在不悦之时。
于是,弹劾的奏章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证据“确凿”——有商贾的“供词”,有模糊不清的“银钱往来”记录,甚至还有孙谦家仆“无意”中透露的、主家近期确实手头阔绰的“佐证”。
人证物证链看似完整,直指孙谦利用职务之便,在棉服采购中以次充好,中饱私囊,致使边军将士饱受严寒之苦。
“砰!”
靖侯府的书房内,萧宏一掌重重拍在紫檀木案几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笔簌簌作响。他面色铁青,额角青筋隐现,手中攥着那封弹劾奏章和所谓的证据抄本,目光如刀,刮过垂首站在下首的萧宸。
“你看看!这就是你举荐、你担保的好属官!”萧宏的声音压抑着雷霆之怒,“边军将士在前方戍边,连件御寒的棉衣都穿不暖和!竟是坏在了自己人手里!孙谦是你的人,你用人不明,监察不力,该当何罪!”
萧宸脸色煞白,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事先完全不知情,此刻被父亲雷霆震怒喝问,心慌意乱,一时竟不知如何辩白。他惯常依赖的外祖和母亲,此刻远水难救近火。
“父、父亲息怒,”萧宸声音发颤,“儿臣……儿臣确实不知孙谦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定要严查……”
“严查?”萧宏冷笑一声,打断他,“证据都甩到脸上了!还要怎么查?若非底下将士怨声载道,此事是不是就要被你捂住了?萧宸,你身为世子,连手下的人都管束不好,如何能让为父放心,让朝臣信服?”
每一句话都如同鞭子,抽在萧宸的心上。他讷讷不能言,只觉得满心委屈与惶恐。
消息传到赵氏耳中,她先是惊愕,随即便是滔天的怒火。她几乎立刻就断定,这必然是柳氏的毒计!
“好个柳氏!解禁第一天就按捺不住,使出这等下作手段!”赵氏在自己房中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这是要动摇宸儿的根基,打我们赵氏的脸!”
她再也坐不住,当即带着心腹嬷嬷,气势汹汹地直奔萧宏书房。恰好柳氏也在,正假惺惺地在一旁劝解萧宏“保重身体”,话里话外却暗示世子年轻,难免被小人蒙蔽。
“主公!”赵氏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厉声开口,目光如淬了毒的针,直刺柳氏,“此事分明是有人蓄意构陷!孙谦为人如何,主公可另行查证。但这般巧合,证据来得如此‘恰到好处’,难道不令人怀疑吗?定是有人见不得世子好,暗中使绊子,祸水东引!”
柳氏闻言,脸上那点虚伪的关切瞬间收起,换上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冷厉:“姐姐这话是何意?证据确凿,铁案如山,难道还是我凭空捏造不成?世子用人失察,致使边军受损,姐姐不思教导世子明察秋毫,反倒急着替手下人开脱,甚至血口喷人,指责妾身构陷?这是何道理!”
她转向萧宏,眼圈一红,竟带上了几分委屈,“主公明鉴,妾身禁足多日,深知自身过错,日日反省,岂敢再行悖逆之事?姐姐如此诬蔑,妾身……妾身实在无颜立足了!”
“你!”赵氏见她倒打一耙,更是怒不可遏,“柳氏,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无非是嫉恨宸儿位居世子,想方设法要把他拉下来!”
“姐姐慎言!”柳氏声音陡然拔高,针锋相对,“世子之位乃主公所定,妾身岂敢有半分不敬?姐姐如此说,是将主公置于何地?莫非觉得主公会受妾身蛊惑不成?”
两个女人,一个正妃,一个侧妃,就在萧宏的书房里,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一个指责对方阴险构陷,一个反唇相讥对方管教无方、污蔑他人。
往日的虚伪客套、维持的表面和平,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露出了底下狰狞的、势同水火的本质。
萧宸站在一旁,看着母亲与柳氏争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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