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融融,靖侯府后花园的碧波亭畔,一场由世子妃白瑶光做东的茶会正在举行。
受邀的多是蓟城世家大族的年轻贵女,珠环翠绕,衣香鬓影,言笑晏晏,一派富贵闲适的景象。
白瑶光今日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坐在主位,容光焕发,俨然是全场最耀眼的存在。
她言谈间,总是不经意地提及自己“凤女”的身份,以及世子萧宸对她的“宠爱”,享受着众人或真或假的恭维。
白昭月坐在稍偏的位置,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软罗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安静地品着茶,与周遭的喧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本不欲参加,但白瑶光特意下了帖子,身为弟媳,表面功夫总要做足。
茶过两巡,白瑶光目光流转,落在了席间一位穿着樱草色撒花裙、神情带着几分娇纵的小姐身上。
这是光禄寺少卿李家的小姐,李芳菲。其父官职不算顶高,但李家与柳氏一脉走得颇近,更重要的是,这李小姐在萧昱未成婚前,曾在家宴上对其表露过些许好感。
“芳菲妹妹今日这身衣裳真是鲜亮,衬得人比花娇。”白瑶光笑着开口,语气亲昵,“说起来,四弟妹今日这身倒是素净,想必是性子使然,不喜喧闹。”她这话听着是夸李芳菲,实则将话题引向了白昭月,暗指她上不得台面。
李芳菲得了世子妃的夸赞,又见白昭月一身素淡,心中那点因昔日好感未能如愿而生的微妙不甘,便被勾了起来。她掩口轻笑,目光扫过白昭月,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轻蔑:“世子妃谬赞了。
不过说到性子,四少夫人这般安静,想必是随了……嗯,听闻四少夫人母族颇为特殊,是南方部落的巫医之后?难怪与我们这些自小长在京中的姐妹,气质迥异呢。”
这话一出,亭中瞬间安静了几分。巫医之后,在这等贵族场合,几乎等同于“蛮夷”、“低贱”的代名词。几个与李芳菲交好、或存心巴结白瑶光的小姐,都低低窃笑起来,目光或好奇或鄙夷地落在白昭月身上。
白瑶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青禾站在昭月身后,气得脸色发白,几乎要忍不住出声反驳,却被叶嬷嬷用眼神死死按住。
白昭月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但抬起的脸上,却是一片平静无波。她放下茶杯,目光澄澈地看向李芳菲,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李小姐所言不差,家母确实出身五溪,通晓些草药之理。
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医药之道,济世救人,无论源于何处,能造福于人,便是善道。莫非李小姐认为,救人活命之术,也分贵贱么?”
她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请教之意,却让李芳菲那充满歧视的话语,瞬间显得狭隘而刻薄。
李芳菲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强辩道:“我、我并非此意!只是觉得,到底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道,与我等所学琴棋书画、诗书礼仪,终究不同。”
“哦?”白昭月微微挑眉,目光扫过石桌上琳琅满目的名贵茶具,以及众人杯中色泽各异的香茗,缓声道:“琴棋书画陶冶性情,诗书礼仪规范言行,自是极好。便如这品茶,有人追求器皿之名贵,产地之稀奇,水品之高超,固然是风雅之事。”
她顿了顿,端起自己面前那杯看似普通的清茶,继续道:“然,茶之根本,在于其味,在于饮后回甘,涤荡烦腻,静心宁神之效。若只执着于外在华美,而忽略了茶之本味与内涵清韵,岂非舍本逐末?这与为人处世,似乎也有相通之处。李小姐以为呢?”
一番话,不疾不徐,却如涓涓细流,润物无声。既回应了对方的挑衅,又巧妙地以茶喻人,点出内在修养重于外在门第的道理,将李芳菲乃至白瑶光那套以出身论高低的观念,衬得肤浅不堪。
亭中窃笑声早已停止,不少贵女看向白昭月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深思和讶异。这位平日里低调得几乎被遗忘的四少夫人,言谈举止竟如此从容不迫,见识不凡。
李芳菲被驳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白,尤其是白昭月那清澈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让她莫名有些心慌气短。她近日确实有些难言之隐,月信不调,心烦意躁,夜间多梦,找了大夫看也不见大好,此刻被白昭月这般盯着,更觉小腹隐隐坠痛,额角也冒出虚汗。
白昭月看着她微微泛青的眼圈和略显烦躁的神态,心中了然。她自幼随叶嬷嬷辨识草药,又深研母亲留下的医书,于医理一道已颇有心得。她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
“观李小姐面色,眼下泛青,唇色偏淡,似是肝郁不舒,血行不畅之症。可是近日夜间难眠,白日心烦,且……信期腹痛,迟迟不净?”
李芳菲猛地瞪大眼睛,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脱口而出:“你……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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