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夏日,白日酷热,夜晚却已透出些许凉意。
武都郡这片沉寂已久的土地,在萧昱与白昭月抵达数月后,终于开始泛起一丝不同以往的涟漪。
郡守府那间简陋的书房,如今成了萧昱每日停留最久之地。油灯常常亮至深夜,桌上铺满了舆图、户籍册、军籍档案。
在初步摸清情况后,他不再犹豫,开始推行一系列旨在扭转颓势的措施。
整军,是首要之务。 校场之上,萧昱亲自坐镇。他穿戴一身普通将领的轻甲,目光如炬,扫视着台下站得歪歪扭扭、面带菜色的兵士。
“自即日起,所有在册兵丁,重新核验!”萧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透过稀薄的空气,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年过五十、或有残疾不堪征战者,发放遣散钱粮,归家务农!年龄、体力符合标准者,按日操练,优胜劣汰!饷银,由本官亲督,足额、按时发放,若有克扣,无论何人,严惩不贷!”
命令一出,台下哗然。淘汰老弱,触动了一些靠着吃空饷、让老弱充数的中层军官的利益;足额发饷,更是直接威胁到了某些人中饱私囊的渠道。以校尉孙莽为首的一些将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四公子,此事是否过于操切?边军积弊已久,恐引动荡啊!”孙莽忍不住出列,抱拳说道,语气带着明显的抵触。
萧昱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孙校尉,若一支军队,连基本的老实、足饷都做不到,谈何保境安民?谈何抵御外侮?动荡,总比任其腐烂至无可救药要好。”
他语气一转,带着一丝凛冽,“还是说,孙校尉认为,维持现状,任由将士们饥寒交迫、军械废弛,才是正道?”
孙莽被他目光中的锐利慑住,一时语塞,只得悻悻退下。
兴修水利,鼓励垦荒,则是萧昱安民的核心。 他亲自带人勘察水源,选定了几处关键地段,以“以工代赈”的方式,招募流民和贫困百姓开挖沟渠,整修陂塘。
工地之上,尘土飞扬。萧昱时常出现在那里,并非指手画脚,而是查看进度,甚至偶尔与民夫一同搬运石块。起初,百姓们畏惧躲避,但见他衣着普通,态度平和,渐渐也敢上前说几句话。
“大人,这渠真能修成吗?以前也说过要修,最后都不了了之……”一个胆大的老农试探着问。
萧昱抹了把汗,肯定道:“老丈放心,此渠关乎下游数千亩良田灌溉,必成!只要大家齐心协力,秋后定能引水灌田!”
他的亲力亲为和坚定承诺,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慢慢激起了希望的涟漪。参与劳作的百姓,不仅能得到果腹的粮食,眼中也重新燃起了对土地的热情。
与此同时,萧昱颁布政令,鼓励开垦无主荒地,新垦之地,三年内赋税减半。一些原本逃离家园的流民,开始陆续返回。
打击不法豪强,是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武都郡内,以经营盐铁、把控商贸起家的本地豪强赵氏,便是第一个撞上枪口的。
萧昱收到多起状告赵氏强占民田、欺行霸市的诉状。他并未立刻动兵,而是命墨书暗中收集确凿证据,同时利用江澈提供的情报,摸清了赵氏与郡守王通之间千丝万缕的利益输送。
一场看似寻常的商事纠纷,被萧昱亲自过问,最终牵扯出赵氏偷漏巨额税赋、勾结胥吏压榨百姓的累累罪行。
证据确凿之下,萧昱以雷霆手段查抄赵氏部分产业,将其首恶下狱,所得钱粮部分充公,部分用于水利工程和军饷。
此举既震慑了其他蠢蠢欲动的豪强,也让饱受欺压的百姓看到了官府的“公道”,民心初附。
就在萧昱于军政领域大刀阔斧之时,白昭月则以一种更为柔和却深入的方式,践行着他们的理念。
她在城中寻了一处废弃的院落,稍加修葺,挂上了“济安堂”的匾额。没有宣扬,没有仪式,只是每日在此坐诊,由叶嬷嬷和青禾从旁协助。
起初,门可罗雀,百姓们对这位“官夫人”的医术持怀疑态度。
转机发生在一个高热惊厥的孩童被其走投无路的父母抱来之后。白昭月沉着施针用药,一夜守候,终将孩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济安堂”和白夫人的名声不胫而走。前来求医的贫苦百姓日渐增多,白昭月来者不拒,悉心诊治,对于实在无力支付药费的,甚至自掏腰包。
她的医术和仁心,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这片干涸的土地。许多被治愈的百姓,眼中重新有了光亮,对这位沉静善良的夫人充满了感激。
在诊治间隙,白昭月会有意无意地与病患交谈,了解他们的生活、当地的物产、乃至周边部落的情况。
她将白承宇所赠图册与实际见闻对照,又结合江淼淼带来的市井消息,对西北的认知飞速加深,心中已开始勾勒利用本地药材、发展特色商贸的雏形。
改革绝非一帆风顺。郡守王通对萧昱的种种举措阳奉阴违,暗中联络其在蓟城的靠山,散布萧昱“年轻气盛、扰乱地方”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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