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透,乐河城外的校场已被火把的光染得通红。百余支火把插在校场四周,火焰在晨风中噼啪作响,将士兵们的盔甲映得泛着冷光。校场中央的旗杆上,“周” 字大旗尚未完全展开,却已被晨风扯得猎猎作响,旗下将士列成整齐的方阵 —— 步兵方阵持盾握枪,甲叶碰撞声此起彼伏;弓兵方阵背着长弓,箭囊里的箭矢闪着寒光;骑兵方阵的战马打着响鼻,蹄子轻轻刨着地面;辎重营的马车排成一列,车上的粮草、军械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赵虎已经带领斥候和暗卫先出发了。
校场边缘的柳树下,早已聚满了送行的百姓。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提着食盒,有年轻的妇人抱着孩子,还有半大的孩童举着自制的小旗,目光都紧紧盯着方阵前的将领们,空气中既透着出征的庄重,又藏着离别的伤感。
“王大哥,你再转一圈,让我看看盔甲穿得牢不牢。” 娜扎的声音在步兵方阵前响起,她身着一身淡紫色胡服,裙摆绣着沙漠玫瑰的纹样,头上戴着一顶小巧的银冠,冠上的绿松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手里拿着一根银簪,正踮着脚尖,帮王猛整理背后的甲扣 —— 王猛穿着厚重的玄铁步兵甲,肩甲上刻着猛虎图案,这是李岩特意为他打造的,可此刻他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任由娜扎摆弄,黝黑的脸颊泛着红。
“不用看了,都穿牢了。” 王猛瓮声瓮气地说,双手下意识地攥着腰间的狼牙棒,穗子上的红绸是娜扎昨日连夜缝的,“你放心,我到了江西,一定好好打仗,不丢你的脸。”
“谁担心你丢不丢脸了?” 娜扎白了他一眼,却还是伸手拂去他肩甲上的灰尘,指尖划过甲胄上的纹路,声音软了几分,“我是担心你这憨性子,打起仗来只顾着往前冲,忘了护着自己。”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铜制护心镜,镜面打磨得光亮,背面刻着一个 “娜” 字,“这是我叔父给我的,西域铜打造的,能挡短箭。你把它贴身戴着,别弄丢了。”
王猛接过护心镜,入手沉甸甸的,他低头看着背面的字,喉咙动了动:“我…… 我会天天戴着,绝不弄丢。”
“还有这个。” 娜扎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块西域的葡萄干蜜饯,“行军路上别总吃干粮,闲下来就吃一块。要是不够,我让穆罕默德叔叔的商队给你送过去。”
王猛接过布包,紧紧攥在手里,指节都有些发白。他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发紧,最后只憋出一句:“你在乐河好好的,别担心我。要是…… 要是有什么事,就找周霄或者李茂叔叔,他们会帮你的。”
娜扎看着他憨厚的模样,眼眶微微泛红,却还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知道。你别忘了,我可是能舞弯刀的西域女子,谁能欺负我?倒是你,遇到金人别硬拼,李岩大哥新做的火器厉害,你多跟弓兵配合,别总拿着狼牙棒往前冲。”
“嗯!” 王猛重重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一把短刀 —— 这是娜扎送他的新婚礼物,刀鞘上嵌着绿松石,“这个你拿着,要是有不长眼的敢来骚扰你,就用它吓唬他们。” 娜扎接过短刀,笑着插在腰间:“好,我拿着。等你回来,我给你做西域的手抓饭,再陪你喝两坛酒。”
“好!” 王猛咧嘴笑了,黝黑的脸上露出两排白牙,可眼底的不舍却藏不住。他想再抱一抱娜扎,可穿着厚重的盔甲,动作笨拙,最后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 我该归队了。”
娜扎点头,后退一步,对着他拱手:“王大哥,多保重。我在乐河等你回来。”
王猛转身,大步走向步兵方阵,狼牙棒的穗子在身后晃荡,他没有回头,却在走到方阵边缘时,悄悄抹了抹眼角 —— 他知道,娜扎还在看着他,他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眼泪。
林文轩与沈纤娘站在一旁,沈纤娘正帮林文轩整理袖带:“文轩,你要多照顾世子,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已经把水文图册整理好了,放在你的行囊里,要是用到江西的漕运路线,你可以拿出来看看。”
林文轩点头,温柔地看着她:“我知道了。你在家要好好的,别太劳累。等我回来,咱们就去逛乐河的夜市,好不好?”
沈纤娘点头,眼中满是期待:“好,我等你。”
“吉时到,祃祭开始!”
随着司仪高声唱喏,周羽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扫过石阶上的朝露。他身着嵌银丝的亮银甲,甲片上的云纹在晨光中流转,腰间佩剑 “断水” 的剑穗系着婉儿连夜绣的平安符,走至祭台前接过周霄递来的三足铜爵。爵中盛着自酿的米酒,酒香混着檀香漫开,他抬手将酒液缓缓洒在供桌前的黄土里,动作庄重如仪。
“天地神明在上,” 周羽的声音透过晨雾传遍校场,“今金寇完颜拔离速破我隆兴,屠我百姓,掠我疆土。羽承军民所托,率师出征,愿凭三尺剑、一腔血,复失地、诛贼寇、安民心!若违此誓,天人共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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