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
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取出另一只早就准备好的小陶盆,里面是几株我偷偷在角落里、用尽办法才培育出来的,长得绿油油、壮乎乎的健壮麦苗。
“口说无凭,陛下,诸位大人,请亲眼看看吧。”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些,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拿起那株病麦,把它叶片上的黄色粉末,轻轻地、均匀地抖落在了健康麦苗嫩绿的叶片上。
“陛下,”我抬起头,迎上嬴政审视的目光,“请您给奴婢七天时间。只要七天!七天之后,这两盆麦苗放在这里,孰是孰非,自然一目了然。”
嬴政盯着我,又看了看那两盆并排放在殿角的麦苗,眼神里有探究,有审视,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东西。最终,他摆了摆手,声音听不出情绪:“允你七日。”
这七天,简直度日如年。
我每天都要跑去看那几盆麦苗的情况,看着那盆被“感染”的麦苗叶片上,开始出现零星的可疑黄点,然后黄点慢慢扩大,连成一片……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
而朝堂之上,关于我“妖言惑众”、“牝鸡司晨”的弹劾,也跟夏天的蚊子一样,嗡嗡嗡地,从来没停过。
终于,熬到了第七天。
当我再次捧着那两盆麦苗,一步步走进麒麟殿时,整个大殿里,瞬间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盆被接入病粉的麦苗,已经彻底蔫儿了,叶片枯黄蜷缩,布满了和之前病株一模一样的、刺眼的黄斑,死气沉沉。
而旁边那盆没碰过病粉的,依旧青翠欲滴,舒展着充满生命力的绿色。
铁证如山!看谁还敢说我胡言乱语!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之前那个跳得最凶、呵斥我的老臣,此刻面如土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斯死死盯着那盆枯死的麦苗,过了好半天,才声音沙哑地开口,那质问里甚至带着一丝后怕的严厉:“此等疫病,若真有法可防,你……你为何不早言?”
我深深叩首下去,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恳切:“奴婢人微言轻,若无确凿证据,岂敢惊动圣听,扰乱朝纲!如今病理已明,防治尚不算晚。奴婢恳请陛下,即刻下旨,在全国设置‘稼察员’,每县至少派两人,专职巡视田间地头,一旦发现类似病症,立刻上报当地农署,并就地焚毁,绝不能手软!”
嬴政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那盆枯黄的麦苗上,然后又移到我身上,那眼神深不见底,像是要把我看穿。
许久,久到我膝盖都开始发麻,他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准奏。章程,你来拟。”
拿到授权的那一刻,我浑身一软,差点当场虚脱。后背的衣裳,早就被冷汗浸透了,凉飕飕地贴在皮肤上。
可我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果然,这章程推行起来,遇到的阻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地方上那些啬夫、游徼,根本把我这个宫女拟定的东西放在眼里,冷嘲热讽的话不断传回来:“一个女人家,懂什么农事?”“把病株都烧了?说得轻巧!来年我们拿什么当种子种?”更气人的是,赵高那个家伙还在背后暗中使绊子,我带着人辛辛苦苦、熬夜点灯抄录了几百份的《病稼录》图册,在发往各郡县的路上,就被沿途驿站用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扣押了下来,根本送不到真正需要它们的基层农人手里!
硬的走不通,咱就来软的!
我眼珠一转,有了主意。立刻把程素娥和一群心灵手巧、嘴巴也伶俐的宫婢召集起来。我们把那些复杂的防治要点,编成了简单易懂、朗朗上口的七言口诀:“见黄即拔莫迟疑,火烧深埋断祸根;三年不种同一地,地力回转谷自殷。”
然后,我让阿芜带着这群姑娘们,换上普通人的衣服,混进咸阳城里最热闹的市集、酒肆,专门找那些满街乱跑、精力旺盛的小孩子们,把这口诀当歌谣教给他们唱。
嘿,可别小看这些小娃娃!他们的歌声,简直就是这个时代最快速、最有效的传播媒介!
不出十天,这首“治病童谣”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响彻了咸阳的大街小巷,连三岁小孩都能咿咿呀呀地哼上两句。
转机,终于来了。
一个从扶风郡来的老农,满脸都是被风霜刻出的皱纹,他听到歌谣后,一路打听,辗转找到了宫门外,颤颤巍巍地问守卫:“官爷……敢问,宫里那位……那位能救庄稼的姜娘子,是真是假?她……她真能救救我家那二十亩已经发黄的麦田吗?”
得到消息后,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决定亲自随他出城去看看!
站在扶风那片田埂上,看着眼前一大片泛着不祥黄晕的麦田,再看看周围乡民们那混合着期盼、更多是怀疑的目光,我把心一横,挽起裙子,亲自下到田里。
泥巴瞬间糊住了我的鞋袜,凉意透过布料传上来。我顾不得那么多,一边动手示范,一边大声讲解:“大家看好了!要像这样,连根拔起!对,根也要拔出来!然后集中到这边,挖个坑,烧!一定要烧透!最后用土埋严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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