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当那些底层宫人赖以活命的微薄俸禄都可能因为而彻底泡汤时,那些原本握着扫帚、捧着器皿的手,还能安分多久?那些藏在暗处、握着真刀真剑的手,又会何时落下?
……阿芜那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像一把利刃,猛地划破了深夜的死寂。
姐姐!死了!北掖廊那边……一下子没了三个!
我的心一下,瞬间沉到了底。
我猛地攥紧了被角,指尖冰凉。
口吐白沫,浑身烫得像烧红的炭块……这哪里是什么楚地传来的瘴疠?这分明是被人精心淬炼过的、杀人不见血的毒刀!
一把精准瞄向我们这些六国遗民宫人的毒刀!
太医署那群老狐狸,远远看一眼就下了楚地瘴疠的结论,可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不是天灾,是赤裸裸的人祸!
万一……我是说万一,嬴政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那我……我就彻底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根本不需要确凿证据,只需要一纸语焉不详的诏令,就足以要了我的小命,还会被扣上一顶祸乱宫闱、带来不祥的千古妖女大帽子!遗臭万年啊!
铛——
铛——
铛——
沉重的钟声,不祥地敲了三下。宫门轰然紧闭,落钥的声音像是直接砸在我的心上。
完了,出不去了。我们都被关在这个巨大的、正在腐烂的华丽囚笼里了。
紧接着,一封被汗水浸得几乎字迹模糊的密信,由一个小黄门连滚带爬地塞进了我手里。展开一看,我浑身血液都快冻住了——陛下病了,高烧不退,已经……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嬴政倒下了。在这个最要命的关头。
庆叔!对,我得立刻找到庆叔!他是岭南那边过来的老医官,年轻时走南闯北,亲眼见过真正的瘴疫是什么样子。我必须争分夺秒!
隔离、沸水、通风、覆面,这八个字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这是我能想到的、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唯一救命法则。
但我必须让庆叔相信我!一个深宫女史,怎么会懂这些?
当我压低声音,将这八个字和盘托出时,庆叔那双浑浊的老眼瞬间睁大了,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娘……娘子是说,那害人的病气,是从人的口-鼻-吸-进-去的?!
他信了!他竟然一下子就抓住了最关键的核心!
泪水,瞬间顺着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淌了下来。他激动得捶胸顿足,声音发颤: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老朽当年在苍梧行医,见过一整个寨子的人死绝,唯独山坳里有一户人家,怪得很,日日用湿麻布捂着口鼻,竟……竟全都活了下来!我当时只当是山神显灵,原来……原来根子在这里!在这里啊!
一个亲眼见过的古人,远比十个只会死读医经的庸医,更能理解我的话!
我们立刻行动起来。但光我们懂没用,必须让整个秦国庞大的官僚和宫廷体系接受。
巫祝净殿,南方古祠驱疫仪轨…… 对,必须编造一个符合当下认知、能让所有人,尤其是让赵高那帮人挑不出错处的说法。
我立刻以为陛下祈福,行古礼驱疫为名,强令将冷宫最偏僻的一处宫苑清空,设为避疫所。所有出现发热、咳嗽的人,无论宫女还是太监,统统挪进去。
这就是。
同时,我让尚工局的绣娘们连夜赶工,用最细密的纱罗做成能遮住口鼻的覆面巾,要求所有还在外面活动的人必须佩戴,每半个时辰更换一次,换下来的立刻扔进沸水里煮。
所有宫殿,门窗不得紧闭,每天必须通风。还用艾草和苍术点燃了熏,搞得整个咸阳宫乌烟瘴气,美其名曰古法净气。
这一套神神叨叨、规矩繁复的,反而让那些吓破胆的宫人们深信不疑,执行得一丝不苟。
最难办的,是药。
我脑子里清晰地记得一张后世应对类似病毒的清瘟饮方子,每一味药都刻在心里。可我怎么能直接拿出来?一个楚国来的小女史,突然精通岐黄之术,还拿出了闻所未闻的药方?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我心一横,只能让这方子从天而降。
我翻出箱底那本父亲留下的、旁人只当是志怪杂谈的《山川藏宝录》,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张空白页。然后用朱砂,模仿着古老巫祝的笔触,在上面画了一道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
接着,我将记忆中那几味关键的药材——板蓝根、金银花、连翘什么的——按比例研磨成粉末,用油纸仔细包好,伪造成神人梦授的天赐之物。
当夜,我在自己宫苑的中庭设下香案,换上素服,跪在蒲团上,开始我的。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那些竖着耳朵偷听的探子们听清楚:苍天在上!信女姜芜,今遇宫闱大厄,幸得神人入梦,授此救世奇方。若此方真能显灵,救万民于水火,请降下三道雷霆,以为明证!
话音刚落——轰……轰隆……轰隆隆……
远处天际,竟真的滚滚传来了三声闷雷!那是初春最常见的春雷,可在此刻人心惶惶的咸阳宫,简直就是石破天惊的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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