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审讯室的灯光永远是一种令人不适的惨白色,冰冷地倾泻在金属桌面上,反射出冷硬的光泽。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剑拔弩张的压力。这里没有窗户,时间感变得模糊,只有墙角那个无声旋转的监控摄像头,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张浩坐在审讯桌的一侧,与他平时嚣张跋扈的形象判若两人。他换下了一身名牌,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色连帽卫衣,头发略微有些凌乱,脸上刻意带着一丝属于“受到惊吓的优秀学生”的苍白和疲惫。但如果你仔细看,就能发现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神深处那一抹难以掩饰的、有恃无恐的倨傲。
他的身边,坐着一位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江城乃至全省都赫赫有名的刑辩大律师,罗祥。罗律师的面前摊开着一个精致的皮质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要点,他的手边放着一支昂贵的钢笔,神态从容不迫,仿佛不是来接受审讯,而是来参加一场早已胜券在握的商务谈判。
赵猛坐在主审位,面色冷峻如铁。他的搭档,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负责记录。两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聚焦在张浩身上。
“张浩,知道为什么传唤你到市公安局吗?”赵猛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带有压迫感。
张浩抬起头,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困惑和委屈,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旁边的罗律师却轻轻抬手,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
“赵支队长,我的当事人,张浩同学,目前是一名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同时也是近期一系列网络不实传闻和恶意炒作的受害者。”罗律师的声音平稳清晰,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法律条文般的精准和防御性,“在回答任何问题之前,我需要明确一点:我的当事人此次前来,是基于对公安机关的尊重和配合调查的意愿,但他并非犯罪嫌疑人。请注意您的询问方式。”
一番话,先声夺人,直接将张浩定位为“受害者”和“配合调查者”,划清了界限。
赵猛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我们依法传唤,自然有我们的理由。张浩,你是否承认,在校期间,曾对同班同学李凡实施过长期的欺凌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撕毁其试卷、将其关在实验室、在厕所对其进行泼水等?”
张浩脸上立刻露出极度震惊和被侮辱的表情,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他看向罗律师,眼神求助。
罗律师推了推眼镜,代为回答:“赵支队长,您提出的这些指控极其严重,但同时也极其荒谬和模糊。‘长期’、‘包括但不限于’…这些都是缺乏事实依据的笼统描述。我的当事人是一名遵纪守法、品学兼优的学生,与李凡同学仅是普通同窗关系,绝无任何矛盾,更谈不上所谓的‘欺凌’。您所说的这些行为,有任何直接证据吗?比如报案的记录?伤情鉴定?还是清晰的视听资料?”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如果仅凭一些网络匿名帖子和某些人毫无根据的臆测就可以指控一个公民,那么法律的严肃性何在?”
赵猛早就料到对方会否认,他继续抛出技术证据:“好,那我们谈谈高考成绩。经我局技术部门侦查发现,在高考成绩公布前后,考生李凡的成绩数据遭到境外黑客攻击和非法篡改,而攻击的源头指令,与你的个人社交圈及家庭利益存在重大关联。对此你怎么解释?”
这一次,张浩脸上的惊讶更加“真实”了,他甚至失声叫出来:“黑客?篡改?这怎么可能!我完全不知道!我的成绩是我自己考出来的!你们不能因为我考得好就怀疑我啊!”
他的表演堪称精湛,将一个被无端牵连的好学生的委屈表现得淋漓尽致。
罗律师再次接过话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赵支队长,我必须提醒您。您刚才的陈述包含了极其严重的、未经证实的推测性指控。‘境外黑客’、‘家庭利益关联’…这些词汇具有强烈的误导性。公安机关办案,讲究的是证据。请问,您所说的‘重大关联’,是何种关联?是否有直接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指使或参与了所谓黑客行为?如果没有,这种推测性的问话,对我的当事人构成了名誉侵害,我代表当事人提出严正抗议。”
他滴水不漏,牢牢抓住“直接证据”这个关键点,将警方的所有指控都挡在门外。
审讯陷入了僵局。赵猛手中虽然有军方提供的技术报告,但那属于高度机密,无法在现阶段作为直接证据出示给对方律师。而其他证据,如U盘截图、匿名证词等,在罗祥这种级别的大律师面前,都被轻易地归为“间接证据”、“传闻证据”甚至“非法证据”,不予采信。
张浩看到警方的攻势被律师一次次化解,最初的紧张渐渐褪去,那股被娇纵出来的傲慢本性开始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在回答一些关于学校日常的问题时,他虽然依旧声称与李凡“不熟”、“没矛盾”,但语气中偶尔会带上一丝对李凡那种“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的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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