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港,私人码头仓库。
时间仿佛在这个充满铁锈、灰尘和压抑气息的空间里凝固了。唯一的光源是屋顶悬挂的那盏孤零零的、发出惨白光芒的防爆灯,在布满油污的水泥地上投下摇晃的、扭曲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潮气、柴油味和一种冰冷的、来自深渊般的沉默。
李凡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手腕和脚踝被特制的磁力束缚带牢牢锁在椅腿。他没有挣扎,甚至没有试图调整一下早已麻木的姿势。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迎向站在他面前几米外的两个人——埃里克·范·戴克和刘剑锋。
埃里克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深色大衣,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灰蓝色的眼眸如同两潭极地冰湖,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刘剑锋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晰的心绪不宁。他习惯性地用指尖推了推眼镜,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押送李凡的黑衣人已经退到了仓库门口阴影里,如同融入了背景,但凌厉的目光依旧锁定着李凡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沉默在持续,像不断收紧的绞索。海风从仓库缝隙钻入,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诡异。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埃里克。他没有看李凡,而是目光扫过空旷的仓库,用那种经过精密处理、听不出任何音色特征的电子音缓缓开口,直接切入了核心:
“LN-7。你声称发现了‘普罗米修斯’的漏洞。”他的声音平稳得像在朗读一份技术报告,“描述它。”
没有寒暄,没有威胁,直奔主题。这是一种极度的自信,也是一种最高效的审讯方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招都是徒劳。
李凡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尽管速度比平时快。他强迫自己进入一种近乎绝对理性的状态,像面对一道极其复杂的数学证明题。恐惧和愤怒被压缩成冰冷的燃料,注入思维的火炉。
他抬起眼,目光没有看埃里克,而是落在了刘剑锋脸上,语气带着一种学生向导师请教难题般的、刻意营造的平静:“刘教授,您的研究笔记里提到过‘意识场的量子纠缠态同步阈值’这个概念吧?特别是关于‘高敏感度个体在极端情绪应激下,其神经振荡频率会自发趋近于薛定谔方程的不稳定解’的推论。”
刘剑锋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李凡会直接引用他早期、甚至可能未曾发表的理论雏形。他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李凡继续说了下去,语速不快,但每个词都清晰无比:“如果‘共鸣器’的运作原理,是基于对特定意识频率的捕捉、放大和重塑……那么,当一个‘样本’的意识频率因为极度的抗拒、恐惧或者……某种被预设的‘背叛’程序刺激……”他刻意加重了“背叛”两个字,目光扫过埃里克,“而无限逼近甚至短暂穿越那个‘不稳定解’的临界点时,会发生什么?”
他顿了顿,让问题在空气中悬停片刻,然后自问自答,声音低沉而有力:“共振会失控。能量会逆流。就像试图用一根音叉去共振一个即将碎裂的玻璃杯,结果不是共鸣,而是……共毁。‘共鸣器’的精密的量子逻辑门阵列,能承受得住这种来自意识本源的反向冲击吗?那些流淌的‘蓝色血液’……”他看向埃里克,第一次直接与那双冰湖般的眼睛对视,“会不会倒灌回它们不该去的地方?”
这番话,半真半假,虚实结合。他真的深入研究过刘剑锋的早期论文和服务器里的错误日志,推测出“共鸣器”可能存在的理论风险。但他将其夸大、具体化,包装成一个看似确凿的、致命的“漏洞”。这是一种心理战,赌的是对方对“共鸣器”这个终极武器的珍视和对其稳定性的不确定。
埃里克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但李凡敏锐地捕捉到,他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刘剑锋的呼吸则明显停滞了一瞬,眉头紧紧皱起,陷入了快速的思考,似乎在验证李凡话语中的可能性。
“有趣的假设。”埃里克的电子音依旧平稳,但接下来的话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但假设,需要验证。而你,LN-7,就是最好的验证体。在‘共鸣器’的全功率运行下,你的理论会得到最直接的……证明。”
他根本不受威胁,反而将李凡的“漏洞”说辞,视为一种可以纳入实验观察的变量!这种绝对的、视人命为实验数据的冷酷,让李凡心底寒意更甚。
“证明的代价,可能是你们这台宝贵机器的永久性损伤。”李凡毫不退缩,继续加码,“‘主脑’会允许这种不可控的风险存在吗?”他再次抛出了这个从梁芳情报和刘剑锋服务器中窥见的、更高层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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