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殿内只余下几盏守夜的宫灯,将殿内陈设勾勒出模糊温柔的轮廓。
梨花已卸去钗环,一头青丝如瀑披散肩头,正对镜梳理着长发。
紫苏在一旁收拾妆匣,殿内一片寂静,只闻玉梳划过青丝的细微声响。
“小主。”紫苏还是是没忍住,压低声音开口,“薛容华这事……奴婢总觉得蹊跷得很,秦太医说身上有麝香的痕迹,可殿里上上下下都查遍了,偏偏找不出源头来,这麝香难不成是凭空变出来的?”
梨花执梳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镜中自己微蹙的眉心上,“凭空变出来自然不可能的,既然殿内一切都查不出问题,那这东西……或许本就不是殿内的。”
紫苏闻言一怔,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小主的意思是有人从外面带进去的?这些日子,高婕妤、徐容华她们可是日日都去朝和宫走动……”
说到这里,紫苏的声音愈发低了,带着几分惊疑,“若是有人在香囊、帕子里藏了那东西,趁人不备……”
“无凭无据,这些话不可在外头说。”梨花打断了她,“空口无凭,反倒惹祸上身,皇上未必没看出这其中的关窍,或许是顾忌颇多,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只能草草了事。”
紫苏连忙噤声,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低语,“可奴婢瞧着,高婕妤虽说嘴快了些,性子也张扬,但这般阴毒的心思……徐容华向来体弱,说话都带着气儿,汤容华更是个没心机的,实在想不出谁会下这等狠手。”
梨花放下玉梳,慢慢说道:“在这宫里,有时候越是看起来不可能的,反而越要留心,今日查不出,不代表永远查不出,且往后看吧。”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话音甫落,殿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是陈忠压低嗓音的通传,“皇上驾到。”
梨花在短暂的讶异过后,连忙起身,还未走到殿门,便见元岁寒已踏着浓重的夜色走了进来。
他已换下那身刺目的明黄常服,只着一袭雪青色暗纹锦袍,发冠也除去了,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周身带着一股压抑与疲惫,连带着他惯有的帝王威仪也似乎被这夜色磨去了几分棱角。
“皇上。”梨花屈膝行礼。
元岁寒抬手拦住,指尖带着夜露的微凉,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走进了内殿。
目光在梨花的脸上停留片刻,声音有些低哑:“朕……从朝和宫回去后,心神不宁,来看看你。”
他说这话时,视线微微移开,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仿佛不愿让她看清自己眼底翻涌的情绪。
在榻上坐下后,身形透着一股卸下重担后的松懈,却也显得格外孤寂。
梨花默默无声地立在一侧,并未急着言语,只静静等待着。
良久,元岁寒才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薛容华哭得晕过去几次,药也喂不进去,朕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顿了顿,仿佛需要积蓄力气,才能继续这艰难的倾诉。
“朕命人将朝和宫翻了个底朝天,查遍了所有香料、器物、衣衫佩饰,甚至连殿外的花草泥土都未曾放过,竟是一无所获。
元岁寒猛地攥紧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朕坐拥天下,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此事让他倍感挫败。
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情愫,像是在对梨花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梨花,你知道吗?朕的生母……她并非寿终正寝,她也是……也是殁于后宫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之下。”
元岁寒终于转回头,看向梨花,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翻涌着痛苦与回忆的波澜,“那时朕还年幼,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抬出去,却什么也做不了,连哭都不能放声。
他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深深的自责,“朕曾经发誓,待朕有能力时,绝不让自己的子嗣再遭此厄运,可今日朕还是没能护住,是朕无能……”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敲在梨花的心上。
她从未见过他流露出这般神情,褪去了帝王的威严与疏离,只是一个失去了孩子、又被儿时惨痛记忆淹没的男人。
梨花心中猛地一颤,一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有怜悯,有物伤其类的悲哀,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
她迟疑了一下,终是上前一步,蹲下身轻轻将自己微暖的手,覆在他放在膝上的手背上。
他的手指冰凉,肌肤相触的瞬间,梨花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整个手臂都微微一僵。
“皇上。”梨花放柔了声音,像春风拂过初绽的花瓣,安抚道:“麝香无源,恰恰说明下手之人心思缜密,这般阴私手段,向来防不胜防,您已尽力护持、多方照拂,至于后宫纷争,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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