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西安,凛冽的北风开始呼啸。省医院中医科却比往常更加忙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别的凝重气息。这天清晨,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至,送来了一位让全科室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患者。
立即准备抢救室!李建平主任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罕见地带着几分急促。
陈墨正在为16床的李建国调整药方,闻声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当他赶到抢救室时,看到了一位面色青紫、呼吸急促的中年男性患者。患者的四肢不自主地抽搐,嘴角冒着白沫,情况十分危急。
患者男性,48岁,突发四肢抽搐伴意识障碍。急诊科医生快速交接,头颅CT、脑电图、血液检查均未发现异常。西医诊断不明,请求中医科协助。
王副主任带领团队立即展开救治。针刺人中、内关,按压合谷,一系列急救措施后,患者的抽搐稍缓,但意识仍未恢复。
孙小军查看完各项检查报告,皱眉道:所有检查都正常,这到底是什么病?
李梦瑶为患者诊脉后也面露困惑:脉象弦滑而数,时有时无,这种脉象我从未见过。
陈墨默默观察着患者的每一个细节。他注意到患者虽然在抽搐,但手指的动作颇有规律,更像是某种不自觉的舞蹈动作。而且患者的眼神虽然涣散,但偶尔会闪过一丝清明。
主任,陈墨轻声说,患者发作时的手指动作,是否像是《内经》中描述的之象?
王副主任仔细察看后点头:确有相似之处。但《内经》记载的拘挛多与肝风相关,此患者肝脉并不弦急。
首轮救治后,患者被转入中医科病房。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这位被诊断为不明原因运动障碍的患者让整个科室伤透了脑筋。西医治疗完全无效,中医常规的平肝熄风、化痰开窍等疗法也收效甚微。
这已经是我们调整的第五个方子了。第四天早晨,孙小军无奈地说,天麻钩藤饮、镇肝熄风汤、温胆汤...能用的方子都试过了。
李梦瑶翻看着病历:患者的症状时好时坏,发作时如同换了个人,缓解时又几乎正常。这种病症实在罕见。
这时,患者的妻子来到医生办公室,眼含泪光:医生,求求你们再想想办法。我丈夫这个样子已经一个月了,去了三家医院都查不出原因。
陈墨请她详细描述了发病经过。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患者发病前曾连续多日熬夜工作,期间大量饮用浓茶。
《本草纲目》记载,茶能使人神思爽朗多饮伤营血,令人不眠陈墨若有所思,这可能是一个重要线索。
然而,接下来的治疗仍然举步维艰。科室组织了多次会诊,连神经内科、精神科的专家都请来了,依然无法明确诊断。患者的症状开始出现新的变化:发作时会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古怪语言,缓解后却对此毫无记忆。
周五晚上,陈墨独自留在科室值班。完成例行查房后,他再次来到这位疑难患者的床前。此刻患者正处于发作期,四肢不自主地舞动,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患者突然清晰地念出《千字文》的开头,接着又是一串听不懂的呓语。
这个细节让陈墨心中一动。他立即回到医生办公室,打开电脑查询,却没有找到类似病例的记载。这时,他想起在西安博物院时,周老曾提到过一套珍贵的《景岳全书》影印本。
第二天恰逢周末,陈墨早早来到博物院。周老见到他,立即猜到了来意:听说你们科室收治了一个疑难病例?
陈墨将患者的详细情况告知周老。听到患者发作时念《千字文》的细节时,周老眼睛一亮:这倒让我想起《景岳全书》中记载的一个病例。
在周老的帮助下,陈墨找到了那套珍贵的古籍。在《景岳全书·癫狂门》中,果然记载着一个相似的病例:
一士人苦读三载,日夜不辍,饮茶过度,忽得奇疾。发时手足自动,言语错乱,或诵诗书,或歌或哭,缓解如常。众医莫辨...
陈墨如获至宝,继续往下看。张景岳对此病的分析让他茅塞顿开:
此非寻常癫狂,乃劳神过度,茶毒伤营,以致心神失守,魂不归舍。治当养心安神,调和营卫...
书中记载的治疗方案更是独具匠心:以甘麦大枣汤为基础,加入黄连、竹叶清心火,龙骨、牡蛎安魂魄,特别强调要用浮小麦敛汗宁心。
带着这份珍贵的发现,陈墨立即赶回医院。他先详细查阅了患者的所有检查报告,确认没有器质性病变,然后向王副主任汇报了自己的发现。
张景岳的病例与我们的患者情况高度吻合。陈墨兴奋地说,都是劳神过度、饮茶伤营所致的神魂不安之证。
王副主任仔细研读了陈墨带来的资料,频频点头:这个思路确实新颖。但古籍记载是否可靠,还需要验证。
我查过现代研究,陈墨早有准备,浮小麦中的麦角新碱确实有镇静作用,甘麦大枣汤在治疗癔症、神经官能症方面也有不少成功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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