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一节:陈墨在微晶子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心态发生根本转变,开始将困境视为滋养未来的沃土,积极调整自身,寻找内在出路。)
秋意渐深,秦城监狱高墙内的风,也带上了凛冽的刀锋。放风庭院里那几棵老槐树,叶子已凋零大半,只剩下些顽固的枯黄在枝头瑟瑟发抖,与灰蒙蒙的天空和冰冷的水泥地构成一幅萧瑟的图景。陈墨跟着微晶子,日复一日地清扫着这些仿佛永远也扫不尽的落叶,内心却奇异地不再感到之前的烦躁与压抑。
他努力实践着从微晶子那里领悟到的一切:调整呼吸,契合动作的韵律;面对挑衅,学习“不争之争”的智慧;将眼前的劳作,视为磨砺心性的“功课”。他甚至开始尝试用那种圆融的、整体的眼光,去观察这座监狱的“生态系统”,分析其中各种“气”的流动与制衡。他感觉自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正在疯狂地汲取着微晶子身上那看似平淡、实则深不可测的智慧之水。
这天,他们被分配打扫监狱后院一片相对僻静的区域。这里靠近锅炉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煤灰味,墙角堆积着一些无人清理的碎砖烂瓦,几丛野草在砖缝间顽强地枯黄着。环境算得上整个监狱里最粗陋、最不起眼的地方之一。
微晶子扫地的节奏依旧从容不迫,仿佛身处何地,于他并无分别。陈墨跟在他身后,也努力保持着内心的沉静,专注于手中的扫帚。
就在清扫到一处堆着些许腐烂落叶和湿滑青苔的角落时,微晶子却突然停下了他那近乎永恒的、富有韵律的动作。他拄着扫帚,转过身,那双清亮得与年龄和环境都格格不入的眼睛,平静地看向陈墨,毫无预兆地开口问道:
“1748,你随我扫地这些时日,可曾想过,你我手中这把扫帚,所扫为何?所循何道?”
陈墨闻言,心中猛地一动。他知道,这绝非一个关于清洁工作的问题。他停下动作,恭敬地站好,大脑飞速运转,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思所学迅速梳理了一遍。
他回想起微晶子关于“阴阳”的阐释,关于“五行生克”的比喻,关于“中庸”、“不争”的点拨……这些不都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吗?他自觉已经窥得门径,心中甚至隐隐有些自得,觉得自己的理解应该能令老人满意。
于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带着几分谨慎,也带着几分展示学习成果的意味,开口回答道:
“0087,我觉得……我们扫地,表面是清除灰尘落叶这些有形之物,但更深一层,或许是在调和环境的‘阴阳’?比如,扫去积垢(阴),让地面显露本色(阳);动则生阳,静则生阴,我们挥动扫帚是‘动’,是生发阳气,而心神专注于清扫,又是‘静’,是涵养阴精……”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微晶子的神色,见老人依旧平静,便鼓起勇气继续引申:“而且,扫地也暗合‘五行’之理。扫帚为竹制,属木;清扫地面,地面属土;用水清洗,水属水;劳动生热,火热属火;而这一切劳作产生的成果——洁净,如同一种收获,属金。木克土(扫帚清理地面),土克水(地面吸收水分),水生木(水滋养竹制扫帚?或是汗水滋养身体?),火克金(劳作的热消耗体力?这个似乎有点牵强)……呃……”
他越说越觉得有些地方难以自圆其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上露出一丝窘迫。他发现自己试图用“阴阳五行”的框架去生搬硬套这简单的扫地行为,反而显得牵强附会,失去了最初领悟时的那种圆融感。
微晶子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赞许,也无批评。直到陈墨词穷,略显尴尬地停下,老人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这一个轻微的摇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陈墨心中那点刚刚积累起来的、浅薄的自信。
“阴阳五行,乃古人观天察地,体悟万物生灭循环所归纳之象,用以阐释其理,本是活法。”微晶子的声音苍老而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力量,“若只执于名相,强行附会,便如刻舟求剑,失其本真,反成桎梏。”
陈墨的脸微微发热,心中那点自得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困惑。难道自己理解错了?
微晶子没有直接解答他的困惑,而是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更根本的问题:
“你可知,‘道’为何物?”
“道?”陈墨愣了一下,努力回忆着零星读过的道家典籍,“道……好像是指宇宙的本源,万物的规律?是那个‘道可道,非常道’的‘道’?”
“然也,亦非也。”微晶子目光深邃,仿佛望穿了时空,“《道德经》有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
他顿了顿,让那古老而玄奥的文字在空气中沉淀,然后继续说道:
“道,无影无形,无所不在,化生万物,蕴含万理。它既是天地未开之时的混沌本源,亦是日月星辰运行之轨迹,是四季更迭之序,是草木枯荣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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