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与阿净相互搀扶,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踉跄着回到了那间破落的小院。院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血腥与杀伐,只余下满身疲惫与劫后余生的沉寂。
林守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沫。净心兰的药效虽然神异,压制了邪气,但他硬抗红袍使者一击造成的内腑震荡和经脉损伤极为严重,又一路奔逃,已是强弩之末。
阿净的情况稍好,但也被药粉反噬,气血翻腾,加上惊吓过度,脸色苍白如纸。她强忍着不适,艰难地将林守扶到炕上,立刻打来清水,为他清洗伤口,又将剩余的净心兰叶片嚼碎,仔细敷在他肋下和胸口的伤处。那清凉纯净的药力缓缓渗透,带来一丝丝舒缓。
做完这一切,阿净才瘫坐在炕边,望着昏迷中仍紧蹙眉头的林守,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这一夜的惊心动魄,生死一线,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凡俗世界的残酷与自身的渺小。但当她看到怀中那株仅剩几片叶子的净心兰,感受到林守气息逐渐平稳,心中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坚韧。只要人还在,希望就在。
天色微明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衙役的呼喝:“里面的人!开门!州府巡防营查案!”
该来的终究来了。
阿净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开门。
门外站着几名盔甲鲜明的州府兵士,为首的是一名面色冷峻的队正,以及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神色肃然的中年道士,正是昨夜在乱葬岗出现的那位青云观修士。
“昨夜北郊乱葬岗发生大规模械斗,邪修作乱,你二人昨夜可在附近?可知情?”队正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内,最后落在炕上昏迷的林守和阿净苍白的脸上。
阿净不能言,只是用力摇头,眼中带着惊恐与茫然,指了指林守身上的伤,又指了指自己,示意二人是受害者,昨夜遇袭受伤逃回。
那青袍道士目光如电,仔细打量了林守和阿净一番,尤其在感受到阿净身上那丝未散尽的净心兰纯净气息和林守体内被压制下去的邪气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抬手制止了队正进一步的逼问,走上前,手指搭上林守的手腕。
片刻后,他松开手,对队正道:“此子内腑受创极重,乃是被阴邪之力所伤,与昨夜那妖人所用功法同源。这女娃身上亦有药力反噬的痕迹,气息纯净,不似邪道。看来他们确是昨夜事件的受害者,或许还与之搏斗过。”
队正闻言,神色稍缓,但仍盘问道:“你二人为何深夜去那乱葬岗?”
阿净连忙比划,指向墙角药篓,又做出采药的动作,然后指着林守,做出生病咳嗽的样子。
道士恍然:“你们是去采药治病的?”他看了看院中晾晒的草药和捣药的工具,又见阿净手势熟练,信了七八分,叹道:“倒是两个苦命人。那乱葬岗阴气重,确有些特殊草药,但也是大凶之地,日后莫要再去了。”
他取出一枚温润的丹药递给阿净:“此乃我青云观的‘清心丹’,可助他稳定伤势,清除余邪。好生修养吧。” 又对队正道,“此间事了,去查查其他人的线索。”
州府人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他们主要的目标是缉拿邪修首脑红袍使者,对林守阿净这两个看似无足轻重的“采药人”,并未过多深究,留下丹药便算是安抚。
院门再次关上,小院恢复了平静。
阿净长长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将清心丹给林守服下,配合净心兰的药效,林守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小院成了与世隔绝的避风港。林守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和调养中度过,阿净则寸步不离地照料,煎药、换药、调理饮食。净心兰的药效非凡,加上青云观的丹药,林守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体内残留的邪气被彻底净化,连带着多年的痼疾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钱师爷暗中来过一次,送来一些银钱和伤药,并告知那夜乱葬岗大战的结果:红袍使者重伤遁走,百子怨魂幡被青云观道士 partially 摧毁,胡掌柜等多名邪修被擒或被杀,但仍有漏网之鱼。州府已下令全境通缉黑煞教余孽,清河县的戒备提升到了最高级别。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钱师爷跪地磕头,老泪纵横。阿净将最后一点净心兰根茎配入药中给他服下,他体内的噬心蛊终于彻底化解。
风波似乎暂时平息,但林守与阿净都明白,黑煞教绝不会善罢甘休。州府的介入,虽然暂时压制了邪教的气焰,但也意味着他们被卷入了更大的漩涡。
养伤期间,林守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经历了生死,见识了修真界的残酷与凡俗权力的交织,他对自己选择的这条“归真”之路,有了更深的理解。
力量,并非只有毁天灭地一种形式。凡人的智慧、勇气、情义,乃至一株看似微不足道的草药,在关键时刻,亦能爆发出改变局面的力量。道,无处不在。强大的邪法是为道,救人的医术是为道,官府的律法是为道,市井的人情冷暖亦是道。体会这世间万道的运行与交织,或许才是“归真”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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