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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在县委大楼二楼。
人,是县委办公室主任陈东海。
电话,正贴在他的耳边。
林晚晴顺着苏正的目光看过去时,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连同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都开始天旋地转。
那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完了。
这两个字像一口沉重的铜钟,在她脑海里轰然作响,震得她头晕目眩,耳鸣不止。
陈东海在给谁打电话?
在这个时间点,用这种姿态,他还能给谁打电话?
答案不言而喻。
那个被苏正当成“免死金牌”抬出来的县委书记张怀安!
林晚晴的脑海中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演接下来的画面:电话那头的张书记,在听到陈东海的转述后,先是愣了半秒,随即勃然大怒。一个刚转正的小科员,一个来自偏远乡镇的临时工,竟敢假传他的“圣旨”,在县委办公室里信口雌黄,甚至把一个副主任给“气”疯了!
这是什么性质?这是欺上瞒下,这是目无组织,这是胆大包天!
紧接着,就是雷霆之怒。张书记一声令下,调查组会立刻成立。她,林晚晴,作为苏正的直属领导,识人不明,管教不力,负有不可推卸的连带责任。她的政治前途,她好不容易在清水镇打开的局面,都将在这通电话挂断的瞬间,化为泡影。
而苏正……最好的下场,也是被立刻开除,灰溜溜地滚出公务员队伍,档案上还会留下浓重而耻辱的一笔。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她想冲着苏正咆哮,想质问他为什么要撒下这个弥天大谎,把两个人都逼上了绝路。可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二楼那扇窗,像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囚。
然而,就在林晚晴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她身边的苏正,却经历着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一股奇特的、无形的能量,正从四面八方丝丝缕缕地汇集而来,涌入他的身体,最终被他口袋里那支平平无奇的钢笔所吸收。
这股能量的来源很复杂。
最浓烈、最“醇厚”的,来自那辆已经远去的救护车方向。那是钱文博在清醒之后,残留下来的强烈情绪混合体——有对自己当众失态的极度羞耻,有对始作俑者苏正的怨毒憎恨,有对前途未卜的深深恐惧,还有对自己身体不受控制的无边困惑。这股能量,品质极高,像一瓶陈年老酒,后劲十足。
其次,是来自二楼窗后。陈东海身上散发出的情绪,像一杯加了冰的烈酒,冷静中带着辛辣。那里面有被人愚弄的愤怒,有对局面失控的恼火,有对苏正这个“异数”的强烈猜忌和探究欲。
而最让苏正意外的,是来自身边。林晚晴身上散发出的,是纯粹的、几乎液化了的恐惧和焦虑,像山洪暴发,奔腾不息,源源不断地冲刷着他。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细碎的、来自办公楼里其他办公室的能量。那是那些听到风声的干部们,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产生的幸灾乐祸、好奇、八卦的情绪。
这些驳杂的、带着各种负面色彩的能量,被苏正口袋里的钢笔贪婪地吸收着。
苏正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支钢笔的笔杆,正微微发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热。笔杆上那些镌刻的英雄花纹,仿佛活了过来,在皮肤的触感下,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脉动。
一股明悟,在他心中升起。
原来如此。
这就是神笔的“食粮”。
它以“官僚怨气”为食。
官员的级别越高,情绪越强烈,产生的“怨气”就越精纯,能量也越庞大。无论是贪官被查处时的恐惧,还是老油条被整治时的愤怒,又或是像陈东海这样的大领导,在面对不可控因素时的猜忌和恼怒……这些,都是驱动这支笔最顶级的燃料。
它就像一个官场生态的“净化器”,把所有因循守旧、弄虚作假、勾心斗角所产生的负能量,转化为拨乱反正、石破天惊的雷霆之力。
想通了这一点,苏正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他甚至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林晚晴的恐惧,陈东海的猜忌,钱文博的怨毒……这些让常人避之不及的情绪,对他而言,却是最美妙的交响乐,是神笔下一次挥毫时,最坚实的底气。
就在苏正默默“充能”的时候,二楼的陈东海,终于放下了电话。
林晚晴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瞪大了眼睛,试图从陈东海的脸上读出什么。
可她失望了。
陈东海的脸,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不出丝毫波澜。没有预想中的暴怒,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后,目光穿过重重枝叶,再次落在了苏正的身上。
那目光,比之前更加复杂,更加深邃。
如果说之前的目光是探照灯,想要照亮苏正的底细;那么现在的目光,更像是一台精密的CT扫描仪,想要一层层地,把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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