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在县委办顶撞钱副主任,敢拿县委书记当挡箭牌,不是因为他有后台,纯粹是因为他傻,他不懂规矩,不知道天高地厚。
而陈东海让他压轴发言,根本不是什么示好,而是最高明、最狠毒的“捧杀”。就是要把你这个愣头青高高地捧到天上,然后当着全县所有干部的面,让你重重地摔下来,摔个粉身碎骨,永世不得翻身。
“那小子就是个棒槌,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可不是嘛,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等着瞧吧,现场会那天,有他哭的时候。”
“林晚晴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玩意儿,政治前途算是毁了。”
无论是哪个版本,“疯子”这个标签,都牢牢地贴在了苏正的身上。
于是,一个崭新的、响亮的绰号,在县委大院里不胫而走——苏疯子。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很快就从县城吹回了清水镇。
最先听到风声的,是镇政府里那些消息灵通的老油条。他们下午还在为苏正转正后又被林镇长带去县里“镀金”而感到酸溜溜的,这会儿听到县里传回来的“噩耗”,一个个顿时眉开眼笑,幸灾乐祸。
“我就说嘛,这小子早晚要出事!太狂了!”
“压轴发言?讲三十分钟?我的天,这是要当众凌迟处死啊!”
“林镇长这次可是被他坑惨了,我看她回来怎么收场!”
办公室里,那些前几天还被“焊”在椅子上,对苏正又敬又怕的干部们,此刻仿佛又找回了自信。他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讨论着“苏疯子”的下场,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而林晚晴,则是在傍晚时分,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她在县里的一个闺蜜打来的,对方在县妇联工作,消息很灵通。
“晚晴,你……你没事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担忧。
林晚晴正坐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张白纸发呆,闻言心里一沉:“我没事,怎么了?”
“你还跟我装!”闺蜜的声音急了,“现在整个县委大院都传疯了!说你们镇那个叫苏正的,把钱文博给气进了医院,还要在现场会上压轴发言三十分钟!晚晴,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林晚晴握着电话的手,微微一颤。
“晚晴,你听我说,”闺蜜压低了声音,语气凝重,“现在外面传得很难听,都叫他‘苏疯子’!有人说他后台硬,有人说他就是个傻子。但不管是哪种,你都被他拖下水了!陈东海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这是要杀鸡儆猴!你赶紧想办法,连夜去跟陈主任认个错,把那个苏正推出去,就说你识人不明,被他蒙蔽了!不然,你的仕途就真的完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林晚晴本就脆弱的神经上。
她知道,闺蜜说的是最理智、最正确的“官场求生法则”。切割,认错,弃车保帅。
可她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正那张脸。那张总是带着点木讷和憨厚的脸,那双在说出“讲真话”时,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
她想起了豆腐渣工程倒塌时,他站在人群后的平静。
她想起了全镇干部被“焊”在椅子上时,他那一脸无辜的表情。
她想起了石磨村村民送来万民伞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真切的动容。
疯子?
他真的是个疯子吗?
还是说,在这个人人循规蹈矩、带着面具跳舞的世界里,唯一一个敢于撕掉面具、说出真话的人,本身就是最大的疯子?
“晚晴?晚晴?你在听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我知道了。”林晚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谢谢你,小雅,我会处理的。”
挂掉电话,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窗外,夜幕已经降临,将整个清水镇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
林晚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一尊精美的雕像。良久,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沓崭新的稿纸和一支笔。
她终究还是无法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托给一个“疯子”。
她要写,她要写出一份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发言稿。一份既能完成陈东海的任务,又能保住苏正和自己的稿子。
哪怕不睡觉,哪怕熬干心血,她也要把这艘即将触礁的破船,拉回到安全的航道上来。
然而,当她把笔尖落在纸上,准备写下第一个字时,苏正下午说过的那些话,却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第一部分,讲豆腐渣工程……”
“第二部分,谈干部作风建设……”
“第三部分,说石磨村水库案……”
“最后,要感谢陈东海主任……”
“噗嗤”一声。
那支被她寄予厚望的笔,笔尖在稿纸上重重一戳,竟然直接断了。一滴浓黑的墨水,在洁白的纸上,晕染开来,像一个巨大而讽刺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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