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借钱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激起了一阵剧烈的涟漪,但终究在宋卫国坚实的家庭壁垒前消散于无形。赵金花母子三人那日狼狈离去后,连着几日都未再登门,不知是在暗自恼恨,还是在酝酿别的什么。宋卫国对此并不在意,他的全部心思都系在即将临盆的妻子和这个需要他全力守护的家上。
李素娟的情绪在丈夫的宽慰和坚定支持下,慢慢平复下来。只是孕期的反应依旧反复,尤其是口味,变得越发刁钻。连着吃了两顿鲜美的红烧兔肉后,她又开始觉得有些油腻,胃口再次变得恹恹的。
这天傍晚,宋卫国看着妻子对着桌上的饭菜难以下咽的样子,眉头又锁紧了。他想起之前猎到的野物,熊肉粗糙,鹿肉性热,野猪肉肥腻,鱼肉虽鲜也不能常吃……还有什么既清淡又鲜美,能勾起孕妇食欲的山珍呢?
一个名字在他脑海中闪过——沙半斤!
沙半斤,学名榛鸡,是东北山林里的一种珍禽,体型比家鸡小,羽毛灰褐带斑点,因其肉质极其细嫩鲜美,素有“天上龙肉,地上沙半斤”的美誉,是难得的滋补佳品。尤其难得的是,沙半斤的肉脂肪含量低,味道清甜,正适合此刻胃口不佳的李素娟。
只是,沙半斤极其机警胆小,飞行迅捷,常栖息在茂密的榛柴棵子和红松林中,寻常猎枪很难打到,用弹弓威力又稍显不足,且容易损坏珍贵的皮毛。想要捕捉它,需要的是技巧和耐心。
“素娟,你想不想尝尝沙半斤的味儿?”宋卫国试探着问。
李素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沙半斤的名头她自然是听过的,那是往年只有屯里最有本事的猎户或是家里有红白喜事时才能偶尔见到的稀罕物。“沙半斤?那东西可不好弄……”她下意识地说,不想给丈夫再添麻烦。
“只要你想吃,我就有办法。”宋卫国语气笃定,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第二天,天还没亮,宋卫国就起身了。他没有带步枪,而是准备了几样特殊的东西:一小袋金黄饱满的谷子,一截精心削制的、形状奇特的木哨——拟声笛,还有一团几乎看不见的、极细却异常坚韧的马尾丝(从屯里养马的人家那里换来的),以及一些制作简易套索的工具。
他再次踏着晨霜出发,这次的目标是北山那片连绵的、以榛树和橡树为主的混交林。沙半斤喜食榛子、橡实和各种树木的嫩芽、浆果,那片林子是它们理想的栖息地。
进入林子,光线顿时昏暗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枯枝落叶腐烂和松针的混合气息。宋卫国放轻脚步,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移动着,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地面和林间。他在寻找沙半斤活动的痕迹:散落的羽毛、特殊的爪印、以及它们觅食时扒开落叶留下的浅坑。
很快,他就在一丛茂密的榛柴棵子下发现了新鲜的鸡类粪便和几片灰褐色的带斑点的羽毛。就是这里了!他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选定了一处相对开阔、地面平整且靠近几棵大榛树的地方作为布设陷阱的地点。
他没有使用大型的、容易惊扰猎物的板夹,而是选择了更精巧、更隐蔽的“马尾套”。这是一种流传于老猎手之间的古老技法,利用沙半斤的好奇心和啄食习惯来捕捉。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谷子稀疏地撒在选定的空地上,形成一条若有若无的诱饵带。然后,他取出那团马尾丝,手指灵活地翻飞,借助一些小木棍和周围的枯草,开始布设套索。他将马尾丝结成一个个大小刚好能套住鸡头的活扣,活扣的一端固定在插入地下的弹性极好的小树棍上,另一端则巧妙地隐藏在撒落的谷粒之间或紧贴地面。整个套索布置得极其隐蔽,与环境融为一体,若非刻意寻找,根本难以察觉。
布设好五六个这样的马尾套后,他退到十几米外的一棵大树后,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接下来,就是等待,以及运用那关键的“拟声笛”。
他将那截木哨含在口中,调整着呼吸和舌位,开始模仿沙半鸡的叫声。那是一种低沉而富有节奏的“咕咕……咕咕咕……”声,时而短促,时而悠长,模仿着沙半斤相互召唤或求偶时的鸣叫。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和对这种鸟类习性的深入了解,声音的轻重缓急、音调的高低变化都至关重要。
起初,林子里只有风声和他的哨声。时间一点点过去,寒冷侵蚀着身体,但他依旧保持着绝对的耐心和专注,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与林间的生灵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博弈。
终于,在他持续而逼真的模仿下,远处的灌木丛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一只体型浑圆、羽毛华丽的沙半斤,警惕地探出了头,它的小脑袋机警地转动着,寻找着“同伴”的声音来源。
宋卫国心中一动,但吹奏拟声笛的节奏没有丝毫紊乱,反而变得更加轻柔、充满诱惑,仿佛在说:“过来吧,这里安全,还有好吃的。”
那只沙半斤显然被迷惑了。它犹豫了片刻,终究没能抵挡住“同伴”的呼唤和地上那些金黄谷粒的诱惑,开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布设陷阱的空地走来。它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观察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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