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那一声高亢的禀报,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水,激起的涟漪撞在每个人的心上。
“……当场斩了羽林军中郎将!”
最后一个字落下,殿内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从地上跪着的曹操和昏死过去的袁绍身上,转向了那个单膝跪地的宿卫校尉。
羽林军,乃是拱卫京师的禁军,其军官皆由董卓亲自简拔,忠心耿耿。刘备,一个刚刚被“恩赐”了闲职的降将,竟敢在城外,当着无数流民的面,斩杀一名禁军中郎将?
这是疯了?还是活腻了?
李儒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向前一步,正要开口请命,将那不知死活的刘备就地正法,却被御座上一个不耐烦的摆手动作给止住了。
陈默很是不爽。
【搞什么?我的虐心大戏正到高潮部分,就差临门一脚,就能把曹老板的心态彻底搞崩,结果刘大耳你给我来这么一出?抢戏也不是这么个抢法吧?】
他心里骂骂咧咧,脸上的表情却愈发阴沉,仿佛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被人强行打断,那股无处发泄的戾气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他没有去看那个校尉,目光依旧落在曹操身上。
这个男人,还跪在那里。
从始至终,他就那么跪着。膝盖接触冰冷金砖的闷响,似乎还在耳边。袁绍崩溃的哀嚎,甲士粗暴的喝骂,满朝文武的窃窃私语,这一切的嘈杂,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就像一口幽深的古井,外界的风雨再大,也只是在他井口的水面激起一丝涟漪,井下的黑暗与寒冷,却亘古不变。
陈默不得不承认,曹操比袁绍难对付一百倍。
对付袁绍,只需要剥掉他那层“四世三公”的华丽外壳,露出里面空虚懦弱的内核,他自己就会碎掉。
但曹操,这个人的内核是实心的,是用无数次失败、背叛和挣扎淬炼出的精铁。羞辱,对他而言不是毒药,而是磨刀石。你越是用力,只会让他的刀锋越发锐利。
刚才那句耳语,陈默本以为能看到曹操惊慌失措的表情,结果只换来对方一瞬间的瞳孔收缩。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看穿后的警惕,像一头蛰伏的狼,被人踩到了尾巴,瞬间调整了姿势,准备下一次的扑杀。
【有意思。】
陈默舔了舔油腻的嘴唇,心中的“恶趣味”非但没有被刘备的事打断,反而被曹操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给激发得更加旺盛。
而此刻,跪在地上的曹操,正经历着一场外人无法想象的煎熬与蜕变。
膝盖骨像是被两根烧红的铁钎顶着,剧痛沿着经络一路向上,钻心刺骨。身后甲士身上传来的汗臭与血腥味,混杂着大殿里奢靡的香料气息,钻入鼻孔,令人作呕。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他的背上。
这些,他都毫不在意。
他只是在想。
袁本初完了。当他发出那声哀嚎,当他选择用昏厥来逃避时,这个曾经的盟主,就已经从精神上彻底死亡。一个连尊严都无法自己掌控的人,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而自己呢?
尊严是什么?
曹操在心里问自己。是袁绍那种宁折不弯的门阀脸面,还是刘备那种挂在嘴边的仁义道德?
都不是。
尊严,是活下去。是忍常人不能忍之辱,是承常人不能承之重,然后,在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趴下时,站起来,把曾经让你跪下的人,连同他脚下的土地,一起踩碎。
董卓的那句耳语,确实让他心头剧震。
他没想到,这个肥胖粗鄙的屠夫,竟能如此精准地洞穿他所有的伪装。那不是寻常武夫的直觉,而是一种更可怕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洞察力。
这个发现,让曹操对董卓的评估,再次拔高了一个层级。
董卓拥有的,不仅仅是那些毁天灭地的“器械”,他还有一颗远比他外表要狡诈、深沉无数倍的心。他扮演着一个粗鄙的暴君,却用上帝般的视角,玩弄着殿上所有人的情绪。
这是一个比他曹操,更懂得如何“扮演”的怪物。
正在此时,刘备的消息传来。
曹操的心中,掀起了第二重波澜。
刘玄德……
他太了解刘备了。此人坚韧,隐忍,为达目的同样可以不择手段。但他有一条底线,那便是他视若生命的“仁义”招牌。
为了流民,斩杀禁军中郎将。
这事,刘备绝对干得出来。
是愚蠢吗?
在董卓的绝对掌控之下,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或许也是一步险棋。
一步能将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这场羞辱的游戏中,吸引过去的险棋。
曹操的脑中飞速盘算。刘备此举,会引发什么后果?董卓会如何处置?是雷霆震怒,将刘备斩首示众,以儆效尤?还是……另有图谋?
不论如何,刘备成功地制造了一场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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