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政办小刘的脑袋,像一只受惊的地鼠,在门框边探进又缩回,那句“县委组织部来电话了”,说得气若游丝,却像一道天雷,精准地劈在了会议室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上。
如果说周海带着纪委的雷霆之势,是将钱广博和牛建国打入了十八层地狱,那么组织部这通不期而至的电话,就是阎王爷亲自打来,通知他们地狱要扩建,得把他们再往下挪一挪。
牛建国那张本已惨白如纸的脸,此刻彻底失去了所有的人色,呈现出一种败絮般的灰败。他空洞的眼神里,最后一点挣扎的光也熄灭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的破麻袋,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钱广博的反应则更为剧烈。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椅子向后翻倒,“哐当”一声巨响,在这针落可闻的安静里,显得无比刺耳。他死死地盯着小刘,嘴唇哆嗦着,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徒劳地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组织部……
在官场这个生态系统里,纪委是手握屠刀的猎人,而组织部,则是决定这片林子里所有动物命运的造物主。猎人只会带走有问题的猎物,而造物主,却能决定谁上谁下,谁生谁死。
这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问。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林正没有看那两个已经形同政治僵尸的人。他冲着门口的小刘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迈步向外走去。
他的脚步不快,每一步都踩在暗红色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却仿佛踏在了所有人心脏的鼓点上。从会议桌的末端,到敞开的大门,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他却感觉自己走过了一个时代。
身后,是旧秩序崩塌的轰鸣,是两个经营了半辈子人脉与算计的官员,在无声中被彻底埋葬。
身前,是门外那片明媚刺眼的阳光,和一通来自县里权力中枢,未知吉凶的电话。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淡金色的官气,正在平稳而有力地流淌,像一道温暖的屏障,将身后那股腐朽、绝望的气息隔绝开来。
【叮!检测到宿主以民心为基,以法纪为剑,成功引爆官场积弊,对青云镇官场生态造成颠覆性冲击。】
【系统评价: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亲手点燃的这把火,不仅烧掉了腐木,也照亮了前路。但请记住,越是向上,风越是猛烈。】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印证着他此刻的感受。
他走到小刘面前,小刘正捧着一个还在通话中的老式座机话筒,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看到林正,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将话筒递了过来,那眼神里,混杂着畏惧、崇拜,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林……林副局长……”
林正接过话筒,入手冰凉。他没有立刻放到耳边,而是看了一眼小刘。
“去倒杯水,给钱镇长和牛副镇长送进去。”他的声音很平静。
小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向了茶水间。
走廊里只剩下林正。他将话筒举到耳边。
“您好,我是林正。”
“林正同志,你好。”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客气,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官方口吻的男声,“我是县委组织部干部二科的科长,我叫陈望。有件事,需要你来县里一趟。”
“好的,陈科长。请问是什么事?”林正问。
“电话里不方便细说。”陈望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平稳,“明天上午九点,你直接到组织部三楼的谈话室,我在这里等你。记住,是你一个人来。”
“我明白了。”
“好,就这样。”
电话“咔哒”一声挂断了。
整个通话过程,不超过一分钟。对方没有透露任何多余的信息,没有褒奖,也没有批评,只是一个程序性的通知。
可林正却从这简短的对话中,捕捉到了许多东西。
干部二科,在组织部内,负责的是全县乡科级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的考察、选拔和任免。陈望让他去的是谈话室,而不是办公室。
这通常意味着,这是一次正式的组织谈话。而这种谈话,往往预示着两种可能:要么,是组织上对你委以重任前的考察;要么,是你犯了某种错误,需要接受组织的提醒和诫勉。
结合今天发生的一切,前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他握着已经没了声音的话筒,站在原地,没有动。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里斜射进来,在他脚下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光斑里,有无数尘埃在飞舞,聚散不定。
他想起了自己刚到青云镇的那一天,也是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下,被牛建国像打发叫花子一样,赶去了信访办。那时的他,就像这光斑里的一粒尘埃,无足轻重,任人拿捏。
而现在,他依旧站在这里,可会议室里的那两个人,却已经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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