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那句轻飘飘的问话,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准确无误地刺入了赵强最不愿触碰的神经深处。
“一个主任的司机,他的胆子,能有多大?”
赵强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林正。
月光和手电筒的光柱交错,将林正年轻的脸切割成明暗两半。那双眼睛,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能看穿人心,看透这桩血案背后所有盘根错节的利益和肮脏。
赵强喉咙里滚动了一下,没能立刻回答。
他当了二十多年警察,从一个愣头青干到派出所所长,见过太多的人,办过太多的案。他当然知道,司机,特别是领导的司机,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他们是影子,是耳朵,是手套。他们能接触到核心的秘密,也能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但胆子?
胆子这东西,从来不属于他们自己。胆子的大小,取决于给他们撑腰的那个人,腰杆有多硬。
一个司机,绝不敢也绝没必要,为了一个山村老头,去背负两条人命。更何况,其中一条,还是三十年前的陈年旧案。这口锅太大了,一个司机背不动,也不配背。
除非,这口锅里煮的,有他主子的肉。
这个念头让赵强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气,比这山里的夜风还冷。他刚刚被林正激起来的那点血性,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迅速冷却,只剩下一片冰凉的、残酷的现实。
牛建国。
这个名字像一座山,压在了赵强的心头。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如果自己真的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会撞上一堵怎样坚硬的墙。调离岗位、内部处分、甚至随便找个由头扒掉他这身警服,对牛建国和他背后的人来说,都不是难事。
他看了一眼潭水里那两具正在被打捞的尸体,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些瑟瑟发抖的村民,最后,目光落回到林正身上。
这小子,是真不怕,还是不知道怕?
“愣着干什么!”赵强忽然对着手下两个年轻民警吼了一嗓子,声音里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烦躁,“现场勘查!一点细节都不能放过!车辙印、脚印、烟头、任何不属于这里的东西,都给我找出来!”
年轻民警小李和小王被所长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更加仔细地在警戒线内搜索起来。
赵强吼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他走到一旁,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塔山,抖了半天才抖出一根,点上火,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显得更加疲惫。
“林干部,”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有些沙哑,“你今天,可是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林正走了过来,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远处正在被小心翼翼装进尸袋的二丫母女。
“赵所长,这不是我给你出的难题,是这口黑龙潭,给白马镇、给所有人出的难题。今天我们不解,明天,它还会浮上来。”
赵强沉默了。他知道林正说的是对的。只是这道题,解起来,要赌上自己的前途。
“所长!这里有发现!”年轻民警小李的喊声打破了沉寂。
赵强和林正立刻走了过去。小李正蹲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烟头。
烟蒂是白色的,上面印着一圈金色的细环,过滤嘴的切口很平整。
“中华。”赵强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他自己抽两块五的红塔山,对这种“高级货”再熟悉不过。
“这烟头有什么问题吗?”小李问道。
赵强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林正。
林正的目光落在那截烟头上,系统面板上,一缕几乎微不可查的“民怨黑气”正从烟头上丝丝缕缕地升腾,虽然微弱,却与远处牛建国那个头像上的黑气,遥相呼应。
“王医生,”林正忽然喊了一声。
正在帮着维持秩序的王医生赶紧跑了过来:“林干部,什么事?”
“你前几天看到牛主任和他司机来村里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他们抽什么烟?”
王医生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当时牛主任跟大族老在院子里说话,那个司机就蹲在车边抽烟,抽的就是这种!白杆金圈的!我还寻思这烟瞧着就贵气,跟我们村里人抽的烟屁股都不一样!”
赵强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人证有了,物证也有了。虽然都是间接证据,但已经形成了一条清晰的指向链。那个逃跑的司机,就是凶手,而他背后的人,就是牛建国。
“赵所长,”林正看着他,“现在,可以抓人了吗?”
赵强手里的烟蒂烫到了手指,他猛地一哆嗦,将烟丢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
他咬了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掏出了手机。
“我这就给县局刑侦大队打电话,让他们立刻出协查通报,全县布控!他娘的,我就不信了,一个杀人犯,还能翻了天去!”
他的手指,正要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手机却在此刻,疯狂地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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