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瞬间,刘庆华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停跳的声音。
那是一种彻底的、坠入冰窟的死寂。他以为自己会听到那个黑衣人阴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或许还会有一丝嘲弄的笑意,恭喜他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刘主任。”
平静,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夜晚特有的沉静。
是林正。
刘庆华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大脑一片空白。他僵在原地,握着那部黑色的、罪恶的手机,像是握着一颗已经拔掉引信的手榴弹。他刚刚做了什么?在绝望的尽头,在那条通往黑暗与苟活的岔路口,他的手指,在最后一刻,背叛了他的理智,拨通了通讯录里那个唯一不属于天鸿资本的、他自己偷偷存进去的号码。
他没有选择向魔鬼屈服,而是选择,将魔鬼的存在,告知了那个他最看不透、也最畏惧的年轻人。
这不是求救。这是一种同归于尽式的豪赌。
“你……你怎么……”刘庆华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他想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却发现这个问题愚蠢至极。
“你打给我的,刘主任。”林正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这通来自午夜的、用一部罪恶手机拨出的电话,只是一次寻常的公务问询。“出什么事了?”
“出事了……”刘庆华像是被这句话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他靠着冰冷的书桌,神经质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林市长……我完了。”
他的防线,在那一声平静的问询中,彻底崩塌。他不再是那个心内科的权威,不再是那个苦苦挣扎的父亲和学生,他只是一个被逼到悬崖边,即将粉身碎骨的赌徒。他抓着手机,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一种混乱、急促、毫无逻辑的语调,将所有的脓疮一次性挤了出来。
“是天鸿资本!王建军的死……是我做的手脚!地高辛和氯化钾……剂量控制在了下限……法医查不出来的……他们抓住了我的把柄,三百万的赌债……我没办法……”
“他们用我女儿威胁我!就是你送来的那只小狗,他们拍了照片,就在街对面!他们说,如果我不闭嘴,我女儿就会出车祸……”
“我刚刚给我老师打了电话,我想自首,我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可他们……他们又发来了照片……我老师家的照片!他们说我老师心脏不好,经不起吓……林市长,他们是魔鬼!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刘庆华的声音越来越大,从最初的喃喃自语,变成了压抑的嘶吼。他语无伦次,将所有的碎片都抛向了电话那头的林正,甚至不在乎对方是否能听懂。他只是在倾泻,倾泻那足以将他整个人都撑爆的恐惧、悔恨和绝望。
书房里,他像一头困兽。
而在电话的另一端,城市另一头的一间普通公寓里,林正正单膝跪在地上,面前是一堆拆开的、崭新的水管零件和一把扳手。他刚刚试图凭一己之力,修好卫生间那个漏水的水龙头,结果不仅没修好,反而把自己弄了一身水,手背上还沾着黑色的油污。
他维持着这个有些狼狈的姿势,静静地听着电话里那个男人崩溃的嘶吼。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电话里传来的不是一个关乎人命和巨大阴谋的惊天秘密,而是一段冗长的天气预报。
直到刘庆华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缺氧,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喘息,林正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像一根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刘庆华混乱的情绪。
“你女儿,现在在哪里?”
刘庆华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在……在她的房间,睡着了。”
“你妻子呢?”
“也睡了。”
“你老师,张教授,他家的具体地址。”
“滨江路,春晖小区,三栋二单元401……”刘庆华几乎是本能地报出地址,随即反应过来,声音再次变得惊恐,“你……你要干什么?不要去!他们有人在那边盯着!”
林正没有理会他的惊叫,继续问道:“他们给你的那部手机,现在在你手里?”
“是……是的。”
“保持通话,不要挂断。从现在开始,除了我,不要接任何人的电话,不要给任何人开门。”林正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锁好你家的门,去你女儿的房间,待在她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说完,他将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然后站起身,用沾着油污的右手,拿起了旁边自己的另一部手机,快速地按下一串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老周,是我,林正。”
电话那头,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周毅,一个林正在之前处理烂尾楼事件时结识的、作风强硬的警察。
“林市长?这么晚了,有指示?”周毅的声音带着刚从睡梦中被叫醒的沙哑。
“不是指示,是请求。”林正一边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一边冷静地说道,“我需要你立即安排两组最可靠的人,去两个地方,对两个人进行24小时的秘密保护。事情紧急,级别很高,牵涉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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