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里,秦秀雅正低着头,借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光,缝补一件旧得看不出原色的衣服。
躺在草堆上的苏文山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
苏棉赶紧端了一碗热水过去,轻轻拍着父亲的背。
就在这时,那三声沉稳有力的敲门声,让屋里的一家三口都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会是谁?
村里人对他们家向来是避之唯恐不及,除了偶尔来训话的村干部,从来没有人会主动敲响这扇门。
秦秀雅心里一紧,以为又是来找麻烦的。
她惴惴不安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那道仅能容一人通过的门缝,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只看了一眼,她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门口站着的,不是凶神恶煞的村干部,而是三个人。
为首的,是高大挺拔的林卫东。
他身边,是村里辈分很高的三爷爷。
他身后,是他的母亲陈淑莲,手里还提着一个……一个大得吓人的篮子,红色的布料和晃眼的肥肉刺得她眼睛生疼。
秦秀雅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阵仗?唱的是哪一出?
“请问……你们找谁?”
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媒人三爷爷咳了两声,往前挪了一步,脸上堆着笑,嗓门洪亮。
“弟妹,我们是来给你家道喜的!”
“我们是代表村东头的林家,来为他家儿子林卫东,向你家闺女苏棉,提亲的!”
“轰!”
这句话,活似一道惊雷,在秦秀雅的脑壳里炸开,震得她天旋地转。
提亲?给苏棉提亲?
她是不是听错了?还是这光天化日之下,遇上了什么荒唐的梦?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扶住门框,才没让自己软倒下去。
“三……三叔,您……您别开这种天大的玩笑。”
“我们家……我们家这情况,怎么……怎么可能……”
她嘴唇哆嗦着,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是脊梁骨都寒透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整这么大排场,就冲着他们这间快塌了的牛棚,明摆着是要寒碜人。
陈淑莲看着秦秀雅这副惊惧交加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把那个沉甸甸的篮子往前递了递,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个……亲家妹子,我们是真心实意的。”
“这是我们家卫东的一点心意,你……你先收下。”
“亲家妹子”这个称呼,让秦秀雅浑身一哆嗦,像是过电似的。
屋里,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苏棉,脸色瞬间煞白,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整个人躲在阴影里,瑟瑟发抖。
林卫东……要娶她?
为什么?
她的心乱成一团麻,无数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涌上心头。
是因为她收了他那么多东西吗?所以他要用这种方式来“讨债”?
是觉得她家好欺负,想用这种方式把她娶回去当牛做马?
还是……这根本就是张军他们设下的另一个圈套,想用更残忍的方式来羞辱她?
床上的苏文山,反应却比妻女都快。
他挣扎着撑起虚弱的身体,一双因病痛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闪过一丝锐利如鹰的精光。
他知道,林卫东不是个鲁莽的人。
这件事,绝不简单。
“秀雅,让……让他们进来坐。”
他声气虚弱,话里却带着文化人特有的那股镇定,句句落地砸坑,有股报纸社论的味道,不容你反驳。
秦秀雅如梦初醒,这才慌乱地把门完全打开,侧身让几人进来。
牛棚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草料腐烂的气息。
【比想象的还差……这哪是人住的地方。行,今天必须把人捞出去。】
林卫东一走进来,目光就准确地落在了那个躲在角落里的瘦弱身影上。
苏棉接触到他目光,浑身一颤,登时低下头去,两只手没处放似的,紧紧绞着衣角。
林卫东没再看她,而是转向床上的苏文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苏叔叔,您好。”
苏文山喘着气点头,深眼窝把年轻人上下掂量了个遍,那股子认真劲儿,跟核算工分时候一个样。
“林家小子,坐吧。”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疑问。”
林卫东没有坐,他站得笔直如松,开门见山。
【套话虚话没用,得用事实说话,用诚意砸开他们家的心防。】
“苏叔叔,今天我请三爷爷来,是真心实意想求娶苏棉做我的妻子。”
“我知道你们家的处境,也知道村里人怎么看你们。”
“但这些,我不在乎。”
苏文山咳嗽了两声,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的女儿?”
是啊,为什么?是因为同情?是因为可怜?还是别有所图?
秦秀雅和苏棉,也都竖起了耳朵,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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