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张临时的黑板。
他拿起一支粉笔,动作不疾不徐。
“啪。”
粉笔在黑板上敲出一个清脆的白点,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画了一个大大的方框。
“这是我们的总目标:建成日产五十吨高标号水泥厂。”
林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然后,他从这个大方框里,引出两个稍小的方框。
“要实现这个目标,我们需要两个核心设备:立式磨煤机,回转窑。”
在场的苏联专家们都点点头,这是最基本的逻辑,一个工程师都懂。
但接下来,林川的操作,开始让他们呼吸凝滞。
他从“立式磨煤机”的方框下,又引出密密麻麻十几个更小的方框:主轴、磨盘、齿轮箱、液压系统、支撑结构、进料口、出料口……
他的手腕稳定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粉笔划过,留下的线条笔直而清晰。
他又从“回转窑”的方框下,引出另一片密密麻麻的方框:筒体、托轮组、传动装置、密封装置、燃烧器……
这还没完!
他指着“齿轮箱”那个小方框,又往下画线,如同树木生根。
“一级传动齿轮、二级传动齿轮、箱体、轴承座、润滑油路……”
他再指向“托轮组”。
“托轮、支撑轴、轴瓦、调整螺栓、底座……”
不到十分钟,原本空荡荡的黑板,就被一张结构无比清晰,但又无比复杂的“树状图”给彻底占满。
每一个最小的方框,都代表着一个或一组最基础的零件。
整个庞大的水泥厂工程,从宏伟的目标到一颗最不起眼的螺丝钉,被林川用一支小小的粉笔,一层一层地,无情地肢解开来!
“这……这是什么?”
一个叫季诺夫的专家喉结滚动,他就是之前和瓦西里为了一个法兰盘公差吵得面红耳赤的那位。
“我管它叫‘工作分解结构图’。”
林川用了一个他们听不懂的词,但马上又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解释。
“简单说,就是把一个大任务,拆成无数个一目了然的小任务。从现在起,我们不看那上千张图纸,我们就看这张图。”
他用粉笔在最底层的几个小方框上,重重地画了圈,发出“沙沙”的声响。
“比如这个,‘二级传动齿轮’。”
林川说着,在那个小方框旁边,写下了一行字:【负责人:伊万;协同人:王师傅;图纸:CG-07-23;材料:40Cr;完成时限:三天】
他又圈住另一个方框“托轮支撑轴”:【负责人:瓦西里;协同人:李师傅;图纸:HY-02-11;材料:45号钢调质;完成时限:四天】
“你们看。”
林川的手臂横扫过整面黑板,带起一阵细微的粉尘。
“现在,这上千张图纸不再是一锅煮烂的粥。它们被分门别类,井然有序地挂在了这棵‘任务树’上。”
“每个人,都能在树上找到自己的果子。”
“你们苏联专家,负责技术最复杂的‘主干’和‘大树杈’。”
“我们的老师傅们,负责他们擅长的‘小树枝’和‘叶子’。”
“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要干什么,要和谁配合,什么时候必须干完。所有的任务,不再是孤立的,而是环环相扣!”
彼得罗夫死死地盯着那张图,他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他是个顶尖的工程师,他瞬间就明白了这张图的可怕之处!
这不是画图的技巧!
这是一种思想!
一种将无比复杂的工程,变得像流水线一样清晰、有序、可控的强大思想!
苏联的工业体系是庞大,是细致,但那是建立在无数部门、无数人员按部就班的基础之上,是靠着山一样的行政指令和文件来实现的。
而林川这个东西,更直接,更高效,更……科学!
它把管理的艺术,变成了一门可以计算和规划的科学!
“还不够。”
林川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把重锤,敲在每个苏联专家的心上。
他走到旁边的大桌前,王涛已经在那儿铺开了一张巨大的白纸。
“这张图,解决了‘干什么’和‘谁来干’的问题。”
“但还有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干’,以及‘先干什么,后干什么’。”
林川拿起一支红色的铅笔。
他在白纸上画出一条长长的横轴,标注上日期: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十天。
“这是我们的时间轴。”
然后,他从黑板上的“任务树”里,摘取了一个最基础的零件任务。
“比如,‘托轮底座’的铸造,需要两天时间。”
他就在时间轴的下方,画了一条长度为两天的横杠,并标注上“托轮底座铸造”。
“底座铸造完成后,需要进行粗加工,这又需要一天。”
他紧挨着上一条横杠,又画了一条一天的横杠,标注“粗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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