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谋算与亲情柔软在密室里碰撞。一声童言,有时比万千机锋更接近本心,悄然撬动了历史尘埃中那微小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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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密探的身影消失在毕节卫城的晨雾中,如同水滴融入江河,无迹可寻,却搅动了满池暗流。周必贤立在书房窗前,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那密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头 —— 建文帝朱允炆,他昔日的同窗,很可能正蹒跚在通往他辖境的崎岖山道上。交,还是不交?这简单的二元选择背后,是万丈深渊。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周必贤揉了揉眉心,心中苦笑。他立刻遣亲兵秘密请来了清阳书院山长刘琏,以及执掌周家情报网的青阳宗宗主玄真道长。
密室中,烛火摇曳,映照着三张神色凝重的面孔。
“情况便是如此。” 周必贤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自锦衣卫的压力和自身的两难,“二位皆是我周家肱骨,此事关乎阖族生死,必贤不敢独断,还请畅所欲言。”
刘琏,这位秉承儒家教义的前朝忠臣之后,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文人的执拗:“国公,建文皇帝虽已失位,然曾为天下共主,且于我有君臣之名。国公昔日更为东宫伴读,情谊非同一般。若将其交出,必遭天下士人唾弃,周家清誉毁于一旦。依我之见,若真寻到,当‘悄无声息,礼送出境’,任其自生自灭,我周家既不沾弑君恶名,亦算仁至义尽。”
“刘山长此言差矣!” 玄真道长须发皆张,立刻反驳,他久历江湖,深知政治斗争的残酷,“‘礼送出境’?与窝藏何异!如今永乐帝坐稳龙庭,锦衣卫无孔不入,天下虽大,何处是建文安身之所?一旦事发,便是灭门之祸!” 他眼中寒光一闪,右手如刀,做了个切割的动作,“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不能送,更不能留,唯有寻到后,‘彻底抹去’,方能永绝后患!这才是对周家上下数百口人性命负责!
刘琏闻言色变:“道长!岂可行此不仁不义之事!弑君之罪,天理难容!”
玄真冷笑:“‘天理’?如今天理在北平,不在一个落魄建文! 刘山长,莫要让书生意气,害了全族性命!”
两人争执不下,声音在密室里碰撞,仿佛能溅出火星。周必贤沉默地听着,刘琏重名节,玄真重实利,都有道理,却又都无法彻底说服对方,更不能消除他心底那巨大的隐患。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罢了,先行找到人再说。雷振!”
亲卫统领雷振应声而入,像一尊沉默的铁塔。
“你亲自挑选绝对可靠的心腹,化整为零,在永宁至毕节沿途,特别是川黔交界山区秘密搜寻。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绝不可打草惊蛇’。” 周必贤下令,这已是当下最稳妥,却也最无奈的选择。命运的齿轮在此刻诡异咬合。 周家暗中张网的同时,朱允炆一行五人,在张中那近乎预言般的指引下,正抱着最后的希望,艰难地向黔西北跋涉。这对昔日的“同窗”,在时代的洪流冲刷下,正实现着一次充满凶险的“双向奔赴”。
数日后,川黔边境,永宁府边界一处名为高山铺的荒僻之地。朱允炆、程济、叶希贤、杨应能、牛景先五人,已是衣衫褴褛,他们刚费力地穿过一片枝桠横生的密林,喘息未定,一伙手持钢刀、面容精悍的“山贼”便如鬼魅般骤然现身,不发一言,动作麻利得令人心惊,用厚实的黑布头套蒙住了他们的脑袋,反剪双臂,推搡着向前。
奇怪的是,朱允炆等人竟无太多挣扎。程济在黑暗中与叶希贤交换了一个眼神 —— 这伙人行动整齐划一,悄无声息,绝非寻常乌合之众。“是周家的人。” 程济等人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了。朱允炆身体微微一颤,也是默然接受了这粗暴的“迎接”。希望与绝望,有时只隔着一层黑布。
他们被关进了一处隐蔽的地下密室,头套被取下,灯火通明。室内干燥整洁,甚至备有清水饭食,与想象中阴暗潮湿的囚牢大相径庭。
程济仔细检查了四周,低声道:“陛下,看来周家确实收到了风声,此举是怕走漏消息。”
叶希贤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陛下,既然周家选择秘密扣押而非立即交出,说明周必贤内心亦有挣扎。此为我们的机会!若能说动周家,暂隐于此,‘韬光养晦,徐图后计’,未必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一直沉默的杨应能也点了点头。牛景先更是激动,压着嗓子:“对!陛下,周家兵精粮足,据守西南天险……”
朱允炆原本死寂的心,被臣子们的话语再次点燃,那一丝对权位的眷恋,如同灰烬中的火星,又开始闪烁。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便依卿等所言……且看周家如何处置。” 落难凤凰,终究难舍梧桐枝。
与此同时,关于如何处置这五个“烫手山芋”,周家核心层的“扩大会议”在另一处更隐秘的、连雷振都不知道的暗室召开。除了周必贤、刘琏、玄真,还请来了两位老夫人 —— 刘瑜和奢香。周必畅,这位曾被指婚给朱允炆的“大龄剩女”,也被母亲奢香带了过来,她低垂着眼睑,神情复杂,指尖紧张地绞着衣角,仿佛那衣角是她纷乱心绪的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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