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寂静中完成轮回的交接,新生的啼哭与旧日的谋划共同勾勒出命运的草图。每一个看似无心的落笔,都将在未来的画卷上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如同雪地上的足迹,指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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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的黔西北,寒气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年关将近,禄国公府上下忙碌着扫尘备货,空气里飘着腊肉和糯米的暖香。五岁的周廷玉裹得像个棉球,正在院中指挥两个小厮堆雪狮子。
“这边,再加点雪!对,鼻子要翘起来!”他小脸冻得通红,呵出的白气一团接着一团。“唉,当小孩就是这点好,干点啥都能用‘玩闹’遮掩过去。” 他手下不停,看似随意地拍打夯实着雪狮的尾巴,暗合了某种导引体内气息的粗浅法门。自那日“梦”传偈语,间接决定了朱允炆一行的命运后,他隐约感觉体内相柳之血的阴戾与凤凰清光的温煦都活跃了些。胸口那枚变得愈发朴拙的古玉,总在气息将乱未乱之际传来一丝温润暖意,巧妙地调和着二者。
“玉儿,仔细冻着手!”刘青挺着已十分明显的肚子,在丫鬟搀扶下从廊下走过,轻声嗔怪。周廷玉回头,冲母亲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娘,我不冷!你看我的狮子威不威风?”心下却想:“这具小身板还是太碍事了,得快点长大。前世背的那些书,那些‘商业计划’,总不能一直烂在肚子里。”
前几日,他“无意”间向母亲提了句,说梦见白胡子老爷爷夸“玉洁皂”好,若能加点香花,或能卖得更远。刘青当时只当是孩童的呓语,回头却当作趣事说给了周必贤听。周必贤沉默半晌,竟真吩咐“浣玉坊”试制花香新品。“种子已经撒下,就等春风了。” 周廷玉拍拍雪狮的脑袋,像个老农展望自家田地般,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娘俩正说着话,刘青忽然脸色一白,扶住廊柱,一阵紧过一阵的腹痛袭来。“……怕是要生了。”她声音发紧,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府中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忙碌开来。早有准备的稳婆立刻被请了进来,丫鬟们捧着热水、布帛,脚步匆匆却井然有序。周必贤闻讯从外书房赶来,虽面色沉稳如常,但负在身后微微摩挲的手指,泄露了他心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宋玲珑也牵着刚会走路的儿子周廷璋赶来,安静地守在廊下,眉眼间带着关切。
产房内,刘青的呻吟压抑而痛苦。周廷玉被乳母张嬷嬷抱在怀里,站在院中,听着母亲一声声吃力的喘息,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嬷嬷的衣襟。他体内那丝相柳之血竟因这生命诞生前的挣扎而微微躁动,带着一种原始的、对蓬勃生命力的渴望;而凤凰清光则随之自然流转,散发出温和的抚慰之意,试图平复那不该有的躁动。胸口的古玉隐隐发烫,仿佛在守护着这场生命的仪典。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午后到日头西斜,晚霞将天际染成一片橘红。就在众人心弦越绷越紧时,一声格外响亮清脆的婴啼,如同破开云层的雏凤清鸣,骤然划破了黄昏的寂静——这哭声,比周廷璋出生时似乎还要洪亮几分。
“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是位千金!母女平安!”稳婆喜气洋洋地掀帘出来报喜,满脸是笑。
周必贤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松,眼底泛起真切而柔和的笑意。他快步走入房内,小心地从稳婆手中接过那个被裹在锦绣襁褓里、尚带着些许胎脂的小小女婴。她不像寻常新生儿那般红皱,反而眉眼清秀,皮肤白皙,此刻正闭着眼,小嘴微微嚅动着,像是在品味初临人世的感觉。
“好,好!”周必贤连声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激动。他看向床榻上疲惫却满脸洋溢着幸福与满足的刘青,“青儿,辛苦了。这是我们周家的嫡长女。”
按照周家“廷”字辈与“玉”字名的传统,再看这小女孩眉宇间已显出的清丽灵动模样,刘青轻声提议:“夫君,不若就叫‘廷璐’?璐者,美玉也,恰与她兄长‘廷玉’相映成趣。”
“周廷璐……好!美玉天成,好名字!”周必贤点头,小心地将女儿递给候在一旁的乳母,吩咐道,“传话下去,大小姐赐名廷璐,府中上下皆有赏赐!”
洗三礼办得虽不张扬,却足够温馨。周廷玉踮着脚,看着那个被包裹得严实、只在仪式时短暂露面、啼哭声却格外有力的妹妹,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就是血缘的牵绊?像是冥冥中多了一条看不见的线,系住了彼此……倒是比想象中,更让人心安。” 他体内那时常隐现冲突的两股力量,此刻竟也奇异地平和下来,如同被这新生命的纯净气息所安抚。
就在周廷璐带来的喜悦气氛尚未散去时,禄国公府后院那间从不轻易开启的密室内,一场关乎家族前路的会议正在进行。烛火将几个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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